“范跑跑”最先经本报报道之后，有不少朋友私下跟我抱怨，说这本是一个网络圈子内的讨论，如果没有记者的报道，它就可能不会演变成一个社会道德事件。

不过，从事件主角范美忠日前在接受腾讯网采访时的论述来看，他从一开始就想把风暴引出杯水之外。他用“言说策略”来解释自己“不忏悔、不内疚”、“连母亲也不救”等极端的表达。

换句话说，并不是那些参与讨论的朋友以及本报的报道把范美忠推向道德祭台(虽然客观上有这种作用)，而是从一开始，范美忠就想挑战这个道德祭台。

范美忠以自己一以贯之的姿态和直面现实的冷酷，表明了他自己想钉在十字架上的勇气和担当。你可以把他的这种姿态看成是一种病态甚至是一种异端，但是你必须承认，我们这个国度，太缺乏容纳异端的传统和雅量了。

抛开那些仍然纠缠不清的道德、自由与责任的问题，显而易见，讨伐甚至开除“范跑跑”并不能给学生更高的安全预期。“范跑跑”以其极端的方式启示着我们:在瞬间发生的大灾难面前，道德是多么的不可靠；依靠以生命作为绑架的道德，不仅与“道德杀人”没有多少本质上的区别，甚至会起到客观上的负面激励作用。而有论者早就指出，关于灾难的教育以及逃生的训练以及更高质量的建筑物才是保障我们脆弱生命的根本。

当然，这并不是说对于道德以及职业伦理的讨论就是多此一举甚至是道德自恋狂。公众以自己的道德直觉对“范跑跑”发表自己的看法，应该严格被看做言论自由的范畴之内。而需要提醒的只有一点，类似“郭跳跳”等以为自己掌握了道德制高点，就可以在情绪的支配下随意表达自身的愤怒，而罔顾对批评对象人格的基本尊重，这本身就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以如此不道德的方式大谈道德，这无疑很滑稽。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从“范跑跑”讨论中去延伸出来，在公共领域里去探讨突发灾难面前教师所具有的权利和义务的关系以及作为一个教师所需要具备的职业道德伦理，所有分析批评的对象应该是作为一个文本的“范跑跑”，而不是作为生命个体的范美忠。或者说，我们甚至可以认为“范跑跑”的行为在道德不具备任何合法性，但是，是否应该开除范美忠，与我们这些并不是利益攸关的局外人无涉，我们讨论的结果或许会影响到光亚学校学生(及其监护人)的决策，但是，范美忠是否适合继续当光亚学校的老师，只有光亚学校的学生(及其监护人)才应该具有选择权和决定权。他们完全有权利选择一个在灾难来临的时候自私、懦弱的范美忠作为自己的老师。

简言之，你可以发表意见认为范美忠不具备当老师的资格，因为这都可以讨论。但是你不能因为光亚学校不开除范美忠就气极败坏，甚至责骂光亚学校校长。尊重利益攸关者的选择权，才是最大的道德。

令人觉得遗憾的是，光亚学校的学生(及其监护人)的声音在这次争论中缺席了，凤凰卫视等媒体在面对着“开不开除范美忠”的问题想到的也只是该学校的校长。毕竟，这种选择性的“失明”来源于现实的惯性——学生(及其监护人)在决定教师去留哪里有自己的话语权？或许也正因为如此，道德家们才会认为，自己的选择可以代替他们的选择。

(作者系本报记者）

一个“真小人”和一个“伪君子”的一场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