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金花真面目:自己都不清楚如何“床上救国”
2009年10月09日 07:41时代周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自己都说不清的神话

1933年,早就被人遗忘的赛金花又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事起她央人写了一张呈文要求免除房捐八角,被北平《小实报》的记者管翼贤发现,立即前往赛家采访,在报上大加炒作。随后各方名人络绎不绝去看她,犹如欣赏出土的古玩;连在上海的“性学博士”张竞生都写信与她谈风论月。一时大批“赛金花访谈记”出炉,大众兴趣所在,仍然是那一段赛瓦情史。

然而随便找几篇访谈一看,便发现有问题。在这件事情上,赛金花本人的叙述颠三倒四,自相矛盾。

例如她对刘半农与商鸿逵自述身世时,完全未提及在欧洲是否与瓦德西相识;而曾繁的《赛金花外传》同样是采访她之后所写,她就明白表示二人是老相识:“他和洪先生是常常来往的。故而我们也很熟识。外界传说我在八国联军入京时才认识瓦德西,那是不对的。”

至于1900年的一段韵事,在有些访谈中,赛金花本人全盘否认:“我同瓦的交情固然很好,但彼此间的关系,确实清清白白;就是平时在一起谈话,也非常地守规矩,从无一语涉及过邪淫。”她强调的是她的侠义行径:八国联军在北京城中肆意杀人,她便向瓦德西进言,称义和团早就逃走,剩下的都是良民,实在太冤枉。瓦德西听后下令不准滥杀无辜,因此保全了许多北京百姓。当然,还有一些她自认为骄傲,后人看着却难评说的行为:例如她自称为联军办粮草,以个人名义担保,打消了一些商人心中的疑虑,也让他们狠狠宰了外国人一刀;又为了阻止联军到处抢花姑娘,她主动介绍妓女给他们,每次收费一百块,又狠狠宰了他们。

总之,在这些赛金花的自述中,她与瓦德西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因为撇得太清,倒叫人不大相信。故而孙次舟讽刺道:“固不论赛金花正做着妓女生意,就是她被瓦德西那么信任,如果没有床笫之私,也未免太辜负人家的好意了吧!”

奇怪的是,有的时候她又会夸耀瓦德西乃是裙下之臣。如《罗宾汉》杂志的记者逊之采访她时,她便说:“时瓦德西知余下堂,向余表示爱情,余爱其人英勇,遂与同居三四月之久。”

对她的这番说法,有的人半信半疑,有的则是全盘否定,认为她根本不可能和瓦德西相识。后者中最典型的就是丁士源和齐如山。要命的是,他们两人的说法看起来十分可靠。

丁士源曾是赛金花的恩客。据他在《梅楞章京笔记》中所述,其时赛金花有个客人是为德军做翻译的葛麟德,因此她所住胡同邻居有什么事,往往请她求葛帮忙。她曾易装为男子,想和丁士源混入中南海开开眼界,孰料未能进去。回来后丁士源将此事告诉了同住的钟广生和沈荩,二人添油加醋写了假新闻说她如何被瓦德西看上,投到上海的《游戏报》和《新闻报》,造了一个天大的谣。

而齐如山自述在庚子辛丑一年间,“我和赛金花虽然不能说天天见面,但一个星期之中,至少也要碰到一两次,所以我跟她很熟”。在他的回忆中,赛金花不过是一个和德军中下级军官鬼混的妓女,拉拉皮条,借八国联军之势,到处敲诈恐吓一番,再趁机做点小生意,卖点东西给外国人。他认为赛金花绝对不可能认识瓦德西:第一,她只能说两句日常的德国话,根本不够谈国事;第二,有两次他见到赛金花时,她都与下层军官在一起,听到瓦德西要走过来了,大家都露出仓惶的神色,不希望让主帅看到和中国妓女在一起,由此证明二人绝不相识。

齐如山回忆中的赛金花,与她自述或文人笔下的“侠妓”大不相同,感觉却较近于实际情形。她只是一个脑子灵活、有点手腕却不脱庸俗风尘气的妓女,军队初入城时,或者需要一些像她这样本地还比较吃得开的人物(因此她自述曾为军队找供应商也不是不可能,但不太可能是瓦德西交待她做的),然而终究他们所想的不过是混水摸鱼捞一票。如卜正民在《合作》这本书中所写侵略者与被侵略者的关系:“他们主动顺应形势,相互适应,相互妥协,讨价还价,最后串通起来。他们必须这么做,因为已走投无路了。”

然而这一种比较平实的形象,是大众甚至赛金花本人都不愿接受的。老派人用她来感叹世风日下、士大夫阶层集体堕落,“灵飞(按:赛金花后嫁魏斯炅,改名魏赵灵飞)凭夷酋势,不作威福德,使其不为女子而为丈夫身,我知其爱国爱民,而为好官吏必矣。”(杨云史《灵飞墓诗碣》)这一种借“爱国女性”来讽刺“卖国官吏”的思路一直延续到夏衍的《赛金花》一剧。而赛金花本人凭借不断讲述自己的传奇经历,亦在困苦的晚年获得了关注—不但是公众的兴趣,还有实质的物质帮助,甚至得以常常出席各种宴会,一如现今PARTY上的各类“贵族后裔”、“世家公子”之类花瓶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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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秦右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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