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某种意义上是全球美国化
2009年09月22日 09:18搜狐财经 】 【打印共有评论0

可以正确地拼写出democracy或者civil society的人,不见得会用这两个词。或者说,会使用这两个词,指的不是只会拼写或发音这两个字而已。同样的,当我们所谓懂得国际的呈现方法,一定意味着懂得国际的内涵——文化的问题、政治的发展、市场的运作、竞争生态的改变、新思潮的涌现等等。掌握了对内涵的了解,心中有一个标准,才可能知道如何呈现可以达到目的。

有了这个标准,“闭门造车”的可能性就减低了。我们会比较知道要做什么才能和国际“接轨”。一个让人看得懂的网页、一个让人觉得亲切的机场,一个城市让人看得见它的美好、认得出它的特别,都是“轨”接得好不好的问题。可是接轨的意思,是把自己的轨道和别人的接上,以便于将自己的货物输出。轨道,与国际一致,火车里的货物,却得力求独此一家,否则,没有独特风格,谁要你的输出呢?

不是把自己淘空换别人的内容

如果我们有优秀的文学作品,那么国际化就是懂得如何将这些作品推销全球,譬如哈利波特的全球化。但不是让我们的作家模仿哈利波特的写作内容。如果我们的石库门、四合院文化是一种独特的美学,那么国际化就是懂得如何保存这个美学而且将它发扬光大,吸引全世界来欣赏它。

国际化的意思,不是把自己淘空,更不是把自己的内容换成别人的内容。道理何其简单:谁要你模仿的、次等的、没有性格没有特色的东西呢?

巴黎要跟纽约竞争,会把自己的老房子老街拆了去建和纽约一样的高楼大厦吗?那会是一个笑话。人们不辞千里去看古罗马,是为了什么?人们不辞千里来看北京城,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来看北京的超现代高楼或者法国人设计的模仿巴黎香榭丽舍的王府井吗?

我们的建筑,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词汇。我们把土地和城市提供出来,让别人实验他的词汇,驰骋他的想像。我们的音乐走西方交响乐团的路线,走不出自己的路。我们的文学,有一点国际输出,可是其中有相当的比例不是汉语的精华,而是满足他人猎奇心理的投其所好。我们的视觉艺术,要界定自己的“当代”,还有困难。

我的问题是:你要求有中国自己特色的、独立的“当代”,请问你那个土壤在哪里?当土壤非常薄的时候,创造出来的东西,当然除了性的大胆、文革的恐怖、毛的讥讽之外,就是西方的模仿,不论是建筑或是音乐。而你可能被接受,只不过因为你是“神秘”的中国,所以拙劣也可能被当做观赏的对象。我觉得我们要对自己非常苛刻地追问,要有自己“当代”的花朵出来,请问你的土壤在哪里?

实验、寻找属于自己的“当代”

思考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看看林怀民的云门舞集。林怀民接受的是美国现代舞的训练,开始回到台湾去创建舞团时,自己就已经很清楚了自己的位置,他说:“我如果只是跟着美国现代舞这样走下去的话,到最后就只不过是一个现代舞团罢了”。于是他开始深入中国的古典和台湾的生活:京剧、楚辞、太极拳、书法、台湾本土诞生的历史、乡土信仰里的“怪力乱神”……最优雅古典的和最生猛原始的,都成为他创作的泉源。

我有一次在维也纳看云门演出。民间信仰的乩童,经过现代舞的诠释,上了舞台。“魅”的文化和“去魅”的努力交揉;林怀民在实验、在寻找他自己的“当代”。

云门舞集成为蜚声国际的亚洲舞团,和柏林的、纽约的、伦敦的各色舞团做激烈的国际竞争,头角峥嵘。云门一年12个月国际的邀约不断,两年后的档期都已满,也就是说,它娴熟国际的“呈现”手法,在国际的“轨道”上奔驰,但是它的火车里载的,可不是美国现代舞的模仿,也不是卖弄的东方情调。火车所输出去的内容有楚辞、太极拳、行草书法、红楼梦,有闽南人的悲欢离合、信仰与失落,有欧美的现代元素,综合吐纳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当代”。

把铁轨接好,让外面的火车送货进来,同时让自己的火车开出去,盛满自己的东西。当“国际化”被误解为模仿和抄袭的时候,我们的城市就逐渐失去它自己的面貌,走到哪里都似曾相识。我们的音乐和艺术,带来的是二手的感动。

国际化是设法将铁轨铺好,找到衔接的地方,却不是把火车装进别人的货物,抛掉自己的传统。传统从来就不是死的,死的只是我们自己的眼睛。传统永远是活的,只是看你当代的人有没有新鲜的眼睛,活泼大胆的想像力,去重新发现它,认识它。

因此,在全球化排山倒海而来时,最大的挑战可能是到底我们找不找得到铁轨与铁轨衔接的地方,也就是西方跟东方,现代跟传统,旧的跟新的那个微妙的衔接点;找到那个点之后,大概就可以在全球化的大浪里,找到自己真正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作者是台湾作家、香港城市大学中文、翻译及语言学系客座教授;本文为作者在北京现代文学馆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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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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