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的“圣人”情结及其以孔教为国教说
2009年06月03日 15:08凤凰网历史综合 】 【打印已有评论0

康有为以领导戊戌维新运动而著名于史册。而戊戌维新运动实在是包容甚广的一场历史运动过程,它不仅是变法改革的政治运动,而且还是一场思想解放运动。对于康有为本人来说,它还是一次宗教运动。这样说来,康有为实身兼三任:政治改革家,思想家与宗教家。但严格说来,康有为实在够不上一个政治家。他最得力的助手梁启超就说,“先生能为大政治家与否,吾不敢知”,显然不认为他是大政治家。这不是因为他政治上失败了,才这样说。实在是因为康氏在整个运动过程中都只是书生论政,毫无政治经验,毫无运用政治的章法。这里不拟详加讨论。

戊戌维新运动最不失败的方面是它在思想启蒙方面的影响。这当然也不是本文所要讨论的。我们这里要讨论的是另一个失败的方面,即康有为要求定孔教为国教的主张和活动。

这是值得深加讨论的一个方面。也许对戊戌维新运动而言,它不很重要。但对于康有为这个人物而言,显然是绝对不应忽视的一个方面。梁启超作《南海康先生传》,有专门一节论述这个问题。萧公权先生的《康有为思想研究》也立专节讨论这个问题。他们都提出了很重要的见解。特别是梁启超的文章,该文写于100年前,至今读来,仍觉其言简意赅。但这个问题,仍有一些问题值得更加深入的讨论。例如(一)康有为的“圣人”情结及其自为教主的使命感;(二)康氏对儒学宗教化的解释;(三)康氏以孔教为国教的主张及其政治化的运作;(四)失败原因的全面检讨。以下各节分论之。

要讨论宗教家的康有为,须首先弄清他的宗教心的缘起,即其创教的思想渊源。研究康氏自编《年谱》,发现其幼年即萌生“圣人”情结。这恐怕是他后来创教并自期为教主的一个很重要的思想基础和心理基础。

康氏自述生于十三世书香门第。幼随祖父读书,4岁时,其外祖即“期以将来大器”。[1]6岁时长辈即称誉“谓此子非池中物”[2]。12岁得“神童”之名。自记“童子狂妄,于时动希古人。某事辄自以为南轩,某文辄自以为东坡,某念辄自以为六祖、邱长春矣。俛接州中诸生,大有霸视之气”。[3]一个12岁的儿童,即以古名人自况,对同学诸子显出霸视之气。而且值得注意的是,他已把自己比为创禅宗之六祖和道教大宗师邱长春。《年谱》又记其19岁时从朱九江学,始“洗心绝欲,一意归依”孔子之学。“以圣贤为必可期,……超然立于群伦之表,与古贤豪君子为群”,从而“益自信自得”。[4]这里说的“自信自得”,显然是期为圣贤的自信。

中国古代读书人,除了少数例外,一般皆读所谓“圣贤”之书,即由孔子开创的儒家经典。他们自幼薰习,深入脑髓,几乎不知世上还有其他学问。其结果,学子或以儒家学说、教训,硁硁自守,不敢越雷地一步,做“圣人”忠实的徒子徒孙。或有存大志者,以为圣贤可期,遂以“圣人”自待,康有为即属于后一种。这就是我想说的康有为的“圣人”情结。

康有为的“圣人”情结大约产生在他20岁时,即1878年。其《年谱》自记:是年,仍从朱九江学,但有一重要情节,即九江先生甚称许韩愈之文。康“因取韩柳集读而学之”,但“谓昌黎道术浅薄,以至宋明国朝文章大家钜名,探其实际,皆空疏无有”。进而认为“千年来文家颉颃作气势自负,实无有知道者”。[5]九江先生“笑责其狂”,却“从此折节焉”[6],即不以寻常学生视之,另眼高看。这使康有为真正从师友那里获取了“成圣”的自信。从此不屑于词章考据之学,静坐养心。结果“静坐时,忽见天地万物皆我一体,大放光明,自以为圣人,则欣喜而笑”。[7]颇有“得道成圣”之概。自此“圣人”情结深中于心。随后在《年谱》下一年(1879)中记道:“于时舍弃考据帖括之学,专意养心,既念民生艰难,天与我聪明才力拯救之。乃哀物悼世,以经营天下为志”。[8]简直是内圣外王而兼之了。

康有为以圣人自居,前此二千余年,除董仲舒,他颇表尊崇之外,其余历代诸大儒在他看来,皆各得孔子学说之一偏,未有能真传其大道者。因此,他要重新解释儒家经典,以立孔教真传为使命,即以千年教主自居。请看他在重新注释经典时如何自述其动机。

1897年在《礼运注》的序言中康有为说:“天爱群生,赖以不泯,列圣呵护,幸以流传二千五百年,至予小子而鸿宝发见,辟新地以殖人民,揭明月以照修夜,以仁济天下,将纳大地生人于大同之域,令孔子之道大放光明,岂不异哉!”[9]

1898年,在其《孔子改制考》自序中说:“予小子梦执礼器而西行,乃睹此广乐钧天,复见宗庙百官之美富。门户既得,乃扫荆榛而开途径,拨云雾而览日月,别有天地,非复人间世矣”。[10]

1901年,在其《中庸注》的序言中又说:“此篇系孔子之大道,关生民之大泽,而晦冥不发,遂虑掩先圣之隐光,而失后学之正路,不敢自隐,因润色夙昔所论,思写付于世”。[11]

同年所写的《春秋笔削大义微言考》序言中又说:“天未丧斯文,牖予小子得悟笔削微言大义于二千载之下,既著《伪经考》而别其真赝,又著《改制考》而发明圣作。因推公、谷、董、何之口说,而知微言大义之所存。……先圣太平之大道隐而复明,暗而复彰。”[12]

“天未丧斯文”云云,这是孔子当年的口气。康有为自比圣人,毫无掩饰。最了解其师说的梁启超说,康有为“目光之炯远,思想之锐入,气魄之宏雄,能于数千年后以一人而发先圣久坠之精神,为我中国国教放一大光明。斯不独吾之所心悦诚服,实此后中国教、学界所永不能谖者也”。[13]他明确承认:“先生又宗教家也……孔教之马丁·路德也”。[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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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耿云志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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