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文的今日窘境与昔日风光

原标题：蔡英文能否摆平党内派系挑战

民进党低迷期间，蔡英文确实容易因派系的权衡而被奉为共主，但当登上“大位”，面对争夺资源的派系该如何处置，非常考验其政治智慧。

9月中旬的《台湾指针民调》显示，蔡英文的满意度继续下滑，相较起8月的民调，已出现不满意度(41.8%)大于满意度(40.8%)的死亡交叉；林全“内阁”的满意度更仅剩31.7%，不满意度达47.2%。

最大的压力，并非来自民意，也非来自在野党，而是来自同党同志。8月底，吴澧培、张叶森等人点名要“行政院长”林全下台，“否则蔡英文没有明天”。9月初，“台独”大老辜宽敏更直接“劝告”蔡英文，要她“别想下次(2020年)选举‘总统’，做4年就好。”

尽管蔡英文的态度是力挺林全，但政坛盛传，党内第二号人物、号称“南霸天”的高雄市长陈菊将在年底接手“组阁”，开始在朝中安插“菊系”势力。姑且不论是否真实，但高雄市议员吴益政证实，高雄传言市长接班人战争已提前开打，各派人马已展开动作，包括了“英系”的民代陈其迈，“谢系”的管碧玲、民代赵天麟，“菊系”的刘世芳、林岱桦等人。

2016年4月26日，台湾“行政院”举行蔡英文就职后第一次行政院会，会后团体照摆脱历来排排坐的模式，首次站着拍。林全（中）双手交握自然摆放在身前，“内阁”团队及列席的直辖市首长则是手臂交叉环胸。

成也派系、败也派系

不只高雄的陈菊系对“行政院”虎视眈眈，更传出台南的赖清德系剑指2020大选，一时之间，看起来蔡英文对民进党各派系似乎丧失了统御能力。不过数月前，蔡英文才请陈菊担任竞选总部主委，希望这位党内第二把交椅能助她在高雄取得100万票、“立委”9席全上。对此，陈菊义气相挺，而且表示不考虑组阁。

除此之外，桃园市长郑文灿、台中市长林佳龙、台南市长赖清德，也不缺席各种大小的造势场合。身为北台湾新潮流系的最大诸侯，郑文灿直接在脸书上表达忠诚，“蔡英文时代，我可以说是见证者也是重要的参与者。”被关注是否角逐2016、号称“赖神”的赖清德也表示“全力支持蔡英文，大家团结一致，在2016年赢得胜利。”至于自身仕途，他则大方地说:“成功不必在我”。

“台独”大佬辜宽敏曾说“穿裙子的不能做三军统帅”，而在蔡英文上回竞选党主席之时，更是言明:“将民进党的未来交给一位没有结婚的小姐？难道民进党都没有人了吗？”但在蔡英文主动邀约、杯酒释前嫌之后，对于蔡英文2016的参选，他改口称:“我全力支持同时无条件支持”。

除了得到党内大佬与派系领导的支持，蔡英文更是志得意满地交出不分区“立委”名单。这被外界视为展现“小英意志”，揭开“小英世代”的序幕。名单内容不但最大程度的降低了派系色彩，也让党内“天王”全数退出，以60、70后的青壮派为主力，甚至有数名80后成员，显示出世代交替的新局面。

2015年9月26日，蔡英文在新书《英派：点亮台湾的这一哩路》发表时，提出了“英派”一词，她说:“我们都是英派”，这句话，不只出现过这一次，也不只是被蔡英文说过。今年6月，新任驻日代表谢长廷在赴任前的欢送餐会上笑说:“我正式宣布，没有谢系，我们都是英派。”

今年7月17日，民进党第17届党代表大会落幕，新一批党内决策核心(中执委、中常委)出炉，延续了选前不分区“立委”名单的小英意志与小英世代。当时许多舆论认为透过这些青壮的英派，以及透过蔡英文辅选上台的各个民进党县市长，英派已是一枝独秀、大权在握，传统派系无不向蔡英文靠拢，打破了过去派系对立的局面。

当时的风光对照今日的窘境，不知道蔡英文当时是不是真以为她的“小英意志”会在民进党内被奉为圭臬，但她应该要记得“立委”黄伟哲说过的一句话“过去大家都知道，民进党就是靠派系起家，一个派系的大熔炉，所有的党主席从来都是派系的协调者，从来不是派系的领导者。”

由于选前得到新潮流系(陈菊系出于新潮流)等大力帮助，蔡英文在就任后，人事布局与利益分配往往偏向“新菊苏”系（苏系指苏贞昌一派），这使得其他派系感到不平等对待，酝酿反制。同时林全也对公营事业的人事安排不满，质问蔡英文。内部人士透露当时蔡英文将该人事案暂时搁置。

有民进党“立委”指出，原以为利益会分配给所有派系，“就算没有肉吃，至少有汤喝”，但是所有的利益几乎被“新菊苏”系“整碗捧去”。例如为新系大佬吴乃仁之女吴怡青，出任台苯董事；苏系的蔡宪浩，出任信用保证基金会董事长。

分配不均，引爆了林全与派系的冲突。而蔡英文为了保住林全，也开始遭受派系的挑战。对台湾而言，她是领导者；但对民进党而言，她只是协调者，也许她把自己错当成民进党领导者，导致短短两三个月内风云变色。

派系历史比党史更悠久

就目前局势看来，不论党龄或执政能力，蔡英文均不及陈水扁。然而，即使是连任时获得多数民意支持的陈水扁，也未能打破党内派系林立的格局，2006年，民进党虽然通过了“解散派系”的决议，但派系并没有消失，反而化明为暗，改以“智库”、“基金会”的名义运作，继续左右着民进党。

事实上，自1986年民进党成立以来，便以派系共治的形式运作。在2000年取得执政权后，派系的影响力越发强大。

民进党成立时，是由“美丽岛系”、“新潮流系”两大派系所组成。其中也有些许小系，例如亲“美丽岛”的康系等，被统称为“泛美丽岛系”，以及中间势力。

“美丽岛系”或“泛美丽岛系”，是由发行美丽岛杂志者所组成的团体，有黄信介、许信良、张俊宏、康宁祥等人，他们主张通过选举达成其政治理想。

新潮流系是由参加“党外边联会”者所组成的团体，包含邱义仁、吴乃仁、陈菊等人。当时的新潮流系偏左派，重视劳工与农民，追求均富，主张透过社会运动路线达成政治理想。

而后来崛起的陈水扁、谢长廷、苏贞昌等人则被归为非两大派的中间势力。他们主要是出身美丽岛事件辩护律师团的少壮派，透过党内、岛内选举，逐步发展为“正义联机”与“福利国联机”。前者代表人物为陈水扁、现任“立委”高志鹏，陈水扁当年主张“议会路线”要优先于“台独路线”，但未得到全党认同；后者代表人物为谢长廷、苏贞昌，当年口号为“创造福利国，重建新台湾”。

加上1988年自海外回台的“台湾独立联盟”，代表人物为陈唐山、李应元等人，此五者成为1990年后民进党的5大派系。

1997年，“美丽岛系”因为党主席之争导致分裂，1998年张俊宏率部分成员另组“新世纪办公室”。1999年，许荣淑结合剩余成员再组“新动力办公室”。加上黄信介逝世、许信良出走，美丽岛系逐渐衰落消亡。

之后，“台独联盟”亦逐渐被其他三派吸收。至陈水扁就任时，民进党三大派系为“新系”、“正义联机”、“福利国联机”。但一直以来，新系是党内最大派系，派系对立令身为正义联机、也是执政者的陈水扁感到芒刺在背，所以，提出解散派系的口号，并于2006年通过决议。

新系改组为台湾新社会智库，另产生了菊系、赖系；正义联机随着陈水扁失势而式微，残存一边一国联机；福利国联机分为谢系和苏系。近几年这些派系纵横交错、相互兼并，新系仍是最大；谢系开始与出自同门的苏系互斗，在高雄也与菊系争夺“大位”，但不敌有行政资源的菊系；原本依附正义联机的游系，在正义联机衰弱后，反吸收正义联机的资源，开始壮大，发展成今日的“正国会”。

2004年入党的蔡英文，处于派系解散与重组的时刻。没有派系色彩的她，在民进党低迷期间，确实容易因派系的权衡而被奉为共主。但当民进党登上“大位”，没有派系基础的她，面对争夺资源的派系，是应该抛弃林全、拥抱菊派，安分执政4年；还是为求连任，在各系间进行平衡，拉一打一？当派系反扑，根基不深的英派可能沦为被对方吞并的一方。

特约记者/杨中浩

本文刊载于《凤凰周刊》2016年第29期，总第59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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