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兆呈：“李光耀”符号

李光耀(资料图)

原标题：周兆呈: “李光耀”符号

来源：“联合早报网”公众号

“李光耀”是一个结合了强势、高效、法制、秩序、社会平等、公平的符号。现在虽然是一个解构符号的时代，李光耀式的强人已不再可能出现，符号可能重组，但其中那些让新加坡成功的价值，却不应该随人而失。

今天是李光耀先生的国葬日。作为新加坡的建国总理，他走完了他奋斗的一生。在永久送别之日，新加坡开始了另一个时代：一个没有李光耀、但却可能会在社会每个环节都感觉到他的印迹的时代。

最后的告别，才能真正检视李光耀在新加坡民众心目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高。过去一周，数十万成长在李光耀时代的新加坡人，用自发、单纯而坚定的行动，用秩序、善良、感恩的国民集体表现，通过连续数日的辛苦排队致敬，来回报李光耀对新加坡的贡献，也告诉这个世界，他们对李光耀发自内心的尊重。

当然，在新加坡，还有一些对他非议的声音，认为他强势、专制。然而，这些批评的出现和存在，恰恰反证了李光耀的另一面价值：没有把自己推上神坛。31年的总理生涯和其后担任21年的内阁资政，使他得以一直在政治上巩固强势的地位，能够高效推行他对新加坡的各种规划，也因此不断强化自身对新加坡不可分割的责任。即便如此，每五年，他还是要接受一次选民的投票考验。在他最终离去之际，新加坡人可以在哀伤悲痛的同时，也坦然看待对他的争议和批评的声音。

领导人获得百分百的全民拥护，那是神话或是穿新衣的皇帝。有反对者、有批评者，才是民主社会的常态，愿意面对反对者、批评者，才是民主社会领袖的特质。

很多人说李光耀严肃，但不在权力体系中的普通民众不怕他；很多人说李光耀强势，但他并不是不能被说服。工人党领袖刘程强也说，如果有充足的理由和论证，能赢得他经过细腻思维的政策辩论，李光耀会考虑你的意见；很多人说李光耀铁腕，但他获得的是数十万人自发顶着烈日排队八小时甚至十小时、只为短短数秒鞠躬告别的温情。在鲜花与泪眼、悲痛与凝重的情绪氛围中，李光耀用他的离去再次证明了他在新加坡强大的民意基础。

李光耀对新加坡的影响力绵延超过半个世纪。李光耀的时代，常常被外界视为威权政治，他则被加上“强人”的标记。他的威权，除了长期身处权力中枢，源自自身的智慧与战略、明晰长远的国家目标，来自务实高效的施政原则，更建基于新加坡发展的亮丽成果。

李光耀的睿智和视野，为新加坡争取了国际地位，因为他的强硬、坚持和韧性，新加坡的唯才是用、族群平等、公平公正、法制权威的制度体系才得以有效地建立起来。而新加坡的经济成功，循环式强化李光耀在国际舞台的说服力，提供了坚实的底气。

凡事成功必然会有社会的代价，复杂多元的社会更殊为不易。对李光耀施政两元化的简单褒赞或肆意批评都会失之偏颇。他成长于动荡的社会，有着披荆斩棘的历练，因为风云变幻的时代背景而对国际格局有着清晰的把握。在新时代下，他过去的政治理念也面临新的挑战，自身也要面对网络时代更为猛烈的批评声浪，意味着过去强势而善意的施政不再直接奏效，而是需要更为细腻的政治手法甚至妥协。这是时代转型的必然。

“李光耀”是一个结合了强势、高效、法制、秩序、社会平等、公平的符号。现在虽然是一个解构符号的时代，李光耀式的强人已不再可能出现，符号可能重组，但其中那些让新加坡成功的价值却不应该随人而失。

李光耀之于新加坡，就相当于严厉的家长，一直督促着齿轮上的各个环节兢兢业业、安分守己地完成各自职责内的每一份作业。民间流传着很多他管理施政的表述，他对新加坡事无巨细的关注，让做事的人感受到压力，却无不敬佩他的犀利和坚韧。

新加坡年轻一代的政治领袖在李光耀面前，都是后辈的学习姿态。他们在老人家的严格要求下，耳濡目染之间、内外压力之下学会很多。李光耀树立的高标准、严要求，被制度化地确立下来，也因此通过社会治理的架构被内化，从神经中枢延伸到权力体系的末梢，继而对整体社会产生影响。李光耀严于律己，同时也严于律人，以健全的制度催化了一批自觉奔跑的精英。

这种制度性的内化，被外人视作新加坡的DNA，成为非常容易辨识的标签。随着他的告别，新加坡社会治理的优势不应该受到削弱。否则，当内化的源头压力消逝之后，社会运转的力量如何继续保持原动力，都会连带影响到未来的新加坡政治版图如何变化，以及新加坡的长远发展和地位。

（作者：联合早报网主编兼《新汇点》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