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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徒》与《2046》的 奇妙互文


来源:北京青年报

两位导演当然并没有同台竞技的意思,但两部先后问世、脱胎于同一部文学原著的影片之间,总有些耐人寻味的联系:《酒徒》好似《2046》的前传,《2046》仿佛未来科幻版的《酒徒》。两者兜兜转转地形成一种奇妙的互文关系,共同映射出五十年前一个陌生的香港。

原标题:《酒徒》与《2046》的 奇妙互文

◎李思雪

两位导演当然并没有同台竞技的意思,但两部先后问世、脱胎于同一部文学原著的影片之间,总有些耐人寻味的联系:《酒徒》好似《2046》的前传,《2046》仿佛未来科幻版的《酒徒》。两者兜兜转转地形成一种奇妙的互文关系,共同映射出五十年前一个陌生的香港。

不喝酒,现实会像一百个丑陋的老妪终日喋喋不休。——刘以鬯《酒徒》

刘以鬯是最对王家卫胃口的华语作者之一,这毋庸置疑。《酒徒》和《对倒》分别改编为王氏的两部经典:《2046》和《花样年华》。《酒徒》被誉为“中国第一部意识流小说”,其行云流水般的文字和碎片化的叙事,除了影响整个20世纪60年代的年轻人,更是满足了王家卫对于鱼龙混杂、如万花筒般迷离的市井香港的想象。

恰巧,千禧年之际,香港的另一位文人导演黄国兆买下了《酒徒》的改拍权,本想自己做制片投拍,可是导演几经易手,却不了了之。拖了十年(至2010年),黄国兆心一横,自己执起导筒,拍了一部比《2046》还小众的影片,就叫《酒徒》。

两位导演当然并没有同台竞技的意思,但两部先后问世、脱胎于同一部文学原著的影片之间,总有些耐人寻味的联系:《酒徒》好似《2046》的前传,《2046》仿佛未来科幻版的《酒徒》。两者兜兜转转地形成一种奇妙的互文关系,共同映射出五十年前陌生的香港。

酒徒,不是酒仙,飘飘忽忽,有酒就有诗;不是酒鬼,浑浑噩噩,长醉不复醒。酒徒是一介凡夫俗子,徘徊于半梦半醒之间,空有一副酒肉穿肠过的皮囊,几杯黄汤下肚就开始痴人说梦。故事中的酒徒本是名致力于严肃文学的作家,但无奈世道混乱,严肃文学萧瑟零落,而毫不费脑筋地写写武侠小说和“四毫子”小说(言情小说),倒是可以骗来大把大把的钞票。酒徒身边不缺女人:包租公家的女儿司马莉,活脱脱是纳博科夫笔下的洛丽塔,娇弱,早熟,一树梨花压海棠;房东少妇王夫人,甘愿做水手丈夫的“香港夫人”,美艳却寂寞,大半的光阴虚度在等待丈夫的船只停泊在自己的港口;老相好丽丽是个终日周旋在各色男人之间的熟女,永远将手挽住能够为她提供最优厚物质生活的男人;年轻舞女杨露,鄙夷以肉体换取金钱的行为,但这是唯一能够供养整个家庭的生存方式。酒和美人原是触发原始激情和艺术灵感的妙药和缪斯,但在那个空气中都飘浮着铜臭味、都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发展的上世纪60年代,女人和酒都变成了商品,成了一个骨子里还存留着文人的清高心气的男人,最后的温柔乡和避风港。

《酒徒》正是夏志清先生所言的“文人小说”,隔三五页就有大段的文字,借主人翁之口,大谈现代文学。从托马斯·曼、乔伊斯、福克纳、普鲁斯特、伍尔夫到加缪、卡夫卡、海明威、菲茨杰拉德,谈“五四”之后白话小说发展至今日的僵化与陈旧,谈“先锋文学”在香港已死的事实。用刘以鬯先生自己的话说:“这些年来,为了生活,我一直在‘娱乐别人’,如今也想‘娱乐自己’了。”遂将心中积蓄已久的观念与抱怨一股脑道出,吐个痛快。

小说作者可以任性,但电影导演却掣肘得多。这般上天入地、随性而至的文字,好歹要“翻译”成通顺合理的视觉影像,才能让观众接受。《2046》与《酒徒》,王家卫与黄国兆,后者要本分得多,故事脉络和人物设定都是从原著中脱胎而来。低调的打光和昏暗的色调恰到好处地还原了小说中的香港。王家卫镜头下的《2046》则要迷幻得多,借鉴的更多是原作小说的“感觉”;章子怡饰演的白玲(原型角色为杨露)一套接一套地换着艳丽的旗袍,梁朝伟饰演的周慕云遇见一个又一个形形色色的女人,他们都试图在纷繁变幻的现代生活中寻求一丝安定与永恒,却发现真是徒劳。

从艺术风格上而言,《酒徒》更为写实,而《2046》更为写意。但两者都从原著小说中继承了一种忧郁的“乡愁”气质。《2046》讲的是“回忆”,周慕云执拗地想住在2046房间,多半是因为在一间同号码的旅店房间里,他留下了与前任情人最温柔的回忆;2046房间的前住客,舞女露露(刘嘉玲 饰),也是因为太为回忆牵绊,而惹怒了男友(张震 饰),惨遭杀身之祸;旅店老板的女儿静雯(王菲 饰),抱着和日本男友Tak(木村拓哉 饰)的一段初恋回忆不肯放手,只能凭书信往来,维持这段气若游丝的爱情……《2046》中的角色都是不合时宜的人:60年代风云激荡,香港经济飞速发展,他们不是那些趋时附势的人,手脚和脑袋都跟不上变化的节奏,有点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身体被时代大潮推着向前走,而眼睛却总想往回看,贪恋那昔日的风光。但凡这些痴男怨女有一个甘愿和现实妥协,趋炎附势些,圆滑世故些,影片都不会这般惹人心疼。可惜,他们都登上了周慕云笔下、科幻小说中的“2046列”,试图寻找“失落的回忆”,殊不知终点永无可能到达,只能平添更多失落。

虽然《酒徒》小说结构松散行文随性,但作者心中却明镜得很:“这本《酒徒》,写一个因处于这个苦闷时代而心智不十分平衡的知识分子怎样用自我虐待的方式去求取继续生存。”很多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葬送在了时代车轮的下面,被碾碎成时间的灰烬。大多数的香港人识时务,懂得时过境迁,不擅长伤春悲秋。偶尔出现这么一两个,去国怀乡,留在怀念中不愿走出来,以酒精与梦境聊以自慰。在一切追求功利和实用的消费社会中,这份赤子之心的乡愁,实在令人动容,也更觉难能可贵。

标签:梁朝伟 影片 武侠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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