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潭产妇死亡事件：死者丈夫称没有耽误抢救时间

昨日傍晚，湘潭县妇幼保健院门前围着不少人，死者的灵堂摆设在医院入门处。南都记者占才强摄

原标题：产妇术后死亡湘潭否认“医护全失踪”　

8月10日，湖南湘潭县妇幼保健院发生一起产妇死亡事件，其中由媒体报道的部分细节引发关注：家属进入产房后发现，“产妇在手术台死亡，医生护士全体失踪”。对此，昨日湘潭县方面连续发布两次通报，否认医护人员失踪，称为避免医患冲突，医务人员被安排在手术室旁值班室等待。

对死者家属提出的种种质疑，昨日该院负责人表示，产妇死亡原因是突发性“羊水栓塞”，属概率极低、抢救难度很大的一种产程并发症，院方抢救及死后告知家属都已尽到义务。湘潭县卫生局副局长齐先强还解释称，产妇死亡是比较严重的事情，医院先通过政府与家属进行沟通而不是宣告死亡。

事由：剖宫产下男婴 产妇身亡

据死者丈夫刘起男介绍，8月10日凌晨4点半，27岁的妻子张宇有了临产迹象，随后在他和母亲、岳母及一名朋友共4人的陪同下，于凌晨6时来到湘潭县妇幼保健院待产。

10日上午约11点，妇产科医生给妻子做了一系列产前检查。刘起男称，这次检查胎位正常，但由于胎儿较重，医生建议家属做剖宫产，“我本意希望妻子能顺产，但还是尊重了妻子的意见”。

随后张宇被推进手术室，约12点05分，手术室护士出来告诉家属，产妇顺利产下一名男婴。刘上前问了一下妻子的情况，医生说接下来还要处理伤口。

半个小时过后，护士又出门通知手术室外的刘起男：产妇大出血，需要紧急输血，并让其签字。刘不敢怠慢签了字。但一个小时后，护士又通知他，出血情况没有止住，要其赶紧去买止血药，于是他立即跑下一楼缴了费。

但随后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下午2点20分左右，院方向家属下发了病危通知书。此后，家属提出转院，但由于产妇正在抢救中，此提议没有得到许可。下午3点左右，医院请来一些专家对产妇进行协商会诊。

下午5点左右，又一名护士从手术室出来通知刘起男，称产妇现在必须切除子宫，需要他签字。“听到之后，我们情绪都很激动，尤其是母亲，哭闹媳妇不能再生小孩，不愿意切除。”

刘起男说，经他们再三考虑权衡，还是认为保命最重要，于是同意签字。“前后不到5分钟，绝对没有耽误抢救时间。”

此后几个小时，家属们一直在手术室门外等待，其间刘不时敲门求回应。

刘起男说，直到晚上9点左右，在手术室门外等待的家属才接到村主任张某打来的电话，说妻子已经死亡。刘说，他听后急忙向院方询问，“当时一个副院长回应说，产妇仍在抢救，有脉搏。”

村主任：院方曾通知将遗体运回手术室

情绪激动的家属们第一次强行进入手术室，是当晚10点左右。

据死者一名亲属告诉南都记者：“由于院方一直没有回应，我们只有强行踢门进入手术室。然而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看到遗体。”

此后，家属们在医院门口拉起抗议横幅。随后县、村干部也先后赶来与家属沟通，一方面安抚家属情绪，一方面也要求院方出面进行解释。

杨嘉桥镇羊鹿村冯书记告诉记者：“当晚10点多我们赶到医院，没有院方的人接待，由于家属有过激行为，我们多方联系，副院长杨剑出面参与了协商。”

地点在县公安局旁边的金叶宾馆，冯书记介绍，当时已接近晚上12点，在场的有院方代表、家属代表、县卫生局的人、医疗纠纷调节处理中心的一名工作人员，另外还有镇、村干部。

协商过程中，家属首先提出“死要见尸”。羊鹿村主任张某告诉记者，杨院长随后给医院负责人打电话，让他们将“不知去向”的遗体运回手术室。

11日凌晨1点左右，家属再一次进入手术室。“这次手术室大门还被两个柜子挡住了，我们只能再次强行进入。”死者弟弟说。这个细节张主任也向记者证实。

这一次，家属们见到了躺在手术台上的产妇遗体。“手术室没有见到医务人员，只有一个穿便衣的人坐在隔壁房间。”死者弟弟说。

对家属反映“医生护士全体失踪”的说法，昨日湘潭县卫生局副局长齐先强向南都记者表示，“当晚(家属)只进去了一次。医护人员其实在隔壁的休息室，他们没有义务守在遗体旁边。而且遗体没有搬离手术室，一直都在手术台上。”

通报：院方向产妇堂兄告知死讯

昨日晚间，湘潭县委宣传部就产妇死亡事件向南都记者传来一份通报，这份通报称，产妇危情由“羊水栓塞”引发，并称院方已尽到告知家属等义务。

通报称，产妇张宇于8月10日6时10分到湘潭县妇幼保健院急诊待产，入院诊断为胎膜早破、巨大儿，经医生与家属商议决定实施剖宫产手术，中午12时05分剖出一男婴。

胎儿娩出后，产妇出现呕吐、呛咳，初步诊断为“羊水栓塞”可能。13时50分院方启动院内、县、市孕产妇抢救绿色通道，14时20分院方向家属下发了病危通知书，产妇丈夫刘某签字确认。

通报还称，经市、县有关专家主持抢救，产妇终因羊水栓塞引起的多器官功能衰竭，经全力抢救无效于21时30分死亡。21时40分该院业务院长向产妇堂兄张某告知产妇死亡。

至23时左右，死者家属情绪失控，并有过激行为，县医疗纠纷调处中心工作人员迅速赶到现场，为避免医患冲突，导致矛盾升级，医疗调处中心安排医务人员在手术室旁值班室等待。产妇遗体安放在手术台上，手术室没有其他人员。

事发后，县委、县政府正积极组织相关部门及医患双方进行调处，当地政府也在做家属安抚工作。此事件正在进一步协调中。

对官方公布的产妇死亡原因“羊水栓塞”，家属提出的质疑之一是，为什么在产前检查中没有发现这一症状？对此，昨日湘潭县卫生局副局长齐先强解释：“这是产程中出现的严重并发症，产前并不能查明。”

湘潭县妇幼保健院多名医生昨日也告诉南都记者，“羊水栓塞”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病症，抢救难度很大，“我们医院的产科以前还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协商：家属索赔120万院方只愿出53万

让家属感觉异常的是，在产妇当晚9点半死亡后，院方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在手术室外等待的家属，而是通过外部的一套行政手段，由县通知镇、镇通知村，再由村干部通知并不在医院的其他家属。“为什么不直接告知在医院的家属？”

对这一说法南都记者昨日作了核实，经县、镇政府、村委会相关经手人员证实，死亡通知确实“在外面绕了一圈”。

杨嘉桥镇一名负责人告诉记者，他接到通知时“还对产妇的信息进行了核查，以前没有发生过这种上级查证死者的情况，可能是医院没有记载死者的具体信息，才让相关政府协助寻找核实”。

对家属提出的疑惑，湘潭县卫生局副局长齐先强解释称：“孕产妇抢救需要遵循绿色通道的规定，提前通知相关部门。而且产妇死亡是比较严重的事情，医院先通过政府与家属进行沟通而不是宣告死亡。虽然抢救的希望已经不大了，但是一直在尽力。”

他还说：“事后，医院业务院长专门组织家属在医务科的办公室，向患者家属通报患者死亡情况，也进行了沟通。抢救过程中(产妇)出现了3次心跳猝停，(晚上)9点钟出现了第三次，经过半个小时抢救没有恢复，9点40分通知家属。”

家属介绍，张宇死亡后，家属与院方进行了多达6次协商。第一次是10日晚上11点左右到11日凌晨2点，这次谈判的重点，是家属要求对“羊水栓塞”的死亡原因进行解释。院方表示，家属如果对此有异议，可以通过司法鉴定或法律途径解决。

接下来两天的谈判，双方协商的重点是赔偿问题。湘潭县医疗纠纷调解处理中心一名谈判人员也向南都记者证实，他从10日晚上8点左右接到通知开始参与调解，现在已经谈了三四天了。但是具体谈判内容他拒绝透露。

昨日晚间，死者姐夫谭先生致电南都记者称，11日晚在当地金叶宾馆的一次谈判中，院方一名副院长提出愿意“赔偿”53万元，但家属没有接受，死者公公当时提出的赔偿要求是120万元。昨日双方又进行了一次谈判，到下午6点，湘潭县一名副县长提出“赔偿”56万元，但家属仍不同意，家属的最新要求是98万元。

焦点回应

1 医生护士是否全体失踪？

死者弟弟：手术室没有见到医务人员，只有一个穿便衣的人坐在隔壁房间。

县卫生局副局长齐先强：医护人员其实在隔壁的休息室，他们没有义务守在遗体旁边。

2 死讯为何不直接通知家属？

家属：在手术室门外接到村主任打来的电话，说产妇已经死亡。

县卫生局副局长齐先强：孕产妇抢救需要遵循绿色通道的规定，提前通知相关部门。而且产妇死亡是比较严重的事情，医院先通过政府与家属进行沟通而不是宣告死亡。

3 遗体是否“不知去向”？

亲属：我们(第一次)强行踢门进入手术室。然而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看到遗体。

县卫生局副局长齐先强：遗体没有搬离手术室，一直都在手术台上。

名词解释羊水栓塞

公开资料显示，“羊水栓塞”属产科并发症，在分娩前后的短时间内会出现，目前对“羊水栓塞”没有快速的确诊方法，主要依靠临床的排除性诊断。

南都记者昨日电话采访了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主任医师刘俊涛，据其介绍，羊水栓塞是指胎儿来源的物质进入母体肺循环，从而造成孕妇呼吸暂停、低血压和心过缓等症状，死亡率很高。一般抢救方法是大量输血，纠正凝血功能障碍，维持血液正常循环，摘除子宫止血。

其称，切除子宫是抢救措施之一，但未必都能成功。迅速切除子宫，可以迅速止血，如果不切除子宫，就很难制止失血。而一旦血液上到肺里面，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去抢救。

南都记者占才强

实习生邹雨茉欧薏王伟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