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力挺巡组所巡视地区中仅吉林无副省级官员落马

原标题：巡视式反腐

经济观察报记者 沈念祖 赵冰洁 截至7月31日，今年第二轮13个中央巡视组已经全部入驻到位，将分别对广西、上海、青海、西藏、浙江、河北、陕西、黑龙江、四川、江苏、国家体育总局、中国科学院、一汽集团等13个地方和单位进行巡视。

算上最新这轮，从去年5月起，中央在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开展了四轮巡视。第四轮巡视的开始意味着中央巡视组在两年里能将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的常规巡视全面覆盖，此前这一周期通常需要5年。

巡视制度——作为党内监督主要手段之一，在建立十余年之后，伴随着中共十八大之后的反腐高潮，成为公众耳熟能详的词汇以及让贪官污吏闻风丧胆的利剑。

1993年1月1日中纪委、监察部的合署办公，开启了中国反腐败的“中纪委模式”。在中纪委为反腐主力军的背景下，巡视制度历经萌芽和变革，在十八大之后为“打老虎拍苍蝇”立下汗马功劳。这也意味着中国反腐由“中纪委模式”走向更为精准的“巡视组模式”。

从目前的反腐成绩单来看，巡视制度所起的作用毋庸置疑，被认为是党内监督进一步制度化、科学化的重要标志。但是对于制度反腐大业而言，巡视组模式仅仅是个开始。

巡视成效

反腐成绩显著。

2012年12月2日，获选十八届候补中央委员不足一个月，原四川省委副书记李春城就被中央纪委带走，成为十八大后第一个落马的副省级官员。十八大以来，已有33名副省级以上官员因严重违法违纪遭到调查，其中包括2名副国级领导人、2名十八届中央委员、3名候补中央委员。

反腐高潮迭起：第一波是2012年底由李春城落马开始的四川官场地震；第二波则是2013年8月底9月初由中石油四高管和蒋洁敏落马揭开的中石油窝案；而2013年底至今，从原公安部副部长、党委副书记李东生落马到十七届政治局常委周永康被审查则使反腐达到新的高潮。

据统计，2013年以来39名因严重违纪遭到调查的省部级以上官员中，有20人为2013年两批中央巡视组所巡地方的现任官员或曾任官员。

尽管在为期两到三个月的巡视中，巡视组“不直接查办案件”，但如果发现了必须要查的人或事，将交由不同级别的纪检监察部门进行查处。如果副省级以上官员及其他中管干部涉嫌违纪违法，可向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汇报，还可以直接向中共中央主要领导甚至总书记汇报。

依据中央巡视组工作流程，在巡视反馈之后，即进入整改上报阶段——被巡视地区、单位将在反馈巡视情况后两个月内，向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报送整改情况，并且自整改方案报送之日起12个月内报送整改情况报告。在此前中央巡视组所巡视的地区中，仅吉林没有副省级官员落马。

制度沿革

巡视制度并非当下独创，不过，在经历了几番变革后，这一制度才成为悬在官员头顶的一把利剑。

1993年1月1日中纪委、监察部的合署办公开启了中国反腐败“两块牌子，一套人马”的“中纪委模式”。

三年后中央纪委第六次全会决定“选派部级干部到地方和部门巡视”，这是巡视制度的萌芽。2003年，中央批准成立在中纪委、中组部设立巡视组和巡视工作办公室，并颁布了《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试行)》，巡视被确定为党内监督十项制度之一，这被认为是中央巡视工作全面展开并走向制度化的开始。

2004年，中纪委、中组部联合发布《关于中共中央纪委、中共中央组织部巡视工作的暂行规定》。同年，全国省级党委陆续设立了121个巡视机构，从而形成了一张从中央到地方覆盖全党的党内巡视监督网络。

2007年，巡视制度首次被写进党章。同年成立的国家预防腐败局标志着中央进一步整合反腐败力量，具有中国特色的“反腐中纪委模式”得以强化。

2009年，《中国共产党巡视工作条例（试行）》发布实施，同年中纪委、中组部视组正式更名为中央巡视组。巡视组的领导机构为设在中纪委、中组部下的副部级巡视工作办公室。

中央巡视组组建之初，共有45名巡视工作人员，设12个巡视组，其中6个地方组，4个企业金融组，2个中央国家机关巡视组。

《中国共产党巡视工作条例（试行）》规定，中央巡视组主要负责对省、自治区、直辖市党委和同级政府党组领导班子及其成员进行巡视；对省、自治区、直辖市人大常委会、政协委员会党组领导班子及其成员进行巡视。

当时的巡视也取得了一定成绩：2006年9月，山西省委原副书记侯伍杰以受贿罪被判11年；2007年12月，天津市人民检察院原检察长李宝金因受贿罪和挪用公款罪一审被判处死缓；2008年4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原委员、上海市委原书记陈良宇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18年；青岛市委书记杜世成被判处无期徒刑等腐败大案要案，最初线索来源都与巡视工作有关。

不过，个别地方在巡视中也出现了问题，2011年，湖北省委第六巡视组在湖北秭归县巡视期间，秭归县为巡视组开支了11万多元的费用，用于餐饮、办公用品和外出考察等。此事曝光后遭到了舆论的猛烈批评。

上述问题引起了中央的重视，并已有针对性地采取了对应措施。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纪委书记、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王岐山2013年5月17日在中央巡视工作动员暨培训会议上强调“打铁还需自身硬”，要加强巡视队伍自身建设，严格落实责任。

中央力挺

中央巡视组制度发端于2003年，但直至十八大以后，其威力才更多地被发挥出来。一项旧制度何以焕发新活力？这与巡视制度的自我改革与顶层的大力推进密不可分。

王岐山执掌中纪委后，将制度改革着眼点放在了“巡视”上，希望实现从同体监督向半同体、异体监督的转向。

2013年5月，中央启动第一轮巡视工作。与以往巡视制度不同，中央巡视组收缩了巡视范围，巡视重心回归其最主要的职能：发现和反映违法违纪线索。巡视工作也被赋予新的工作手段——抽查领导干部报告的个人重大事项。而中央巡视组本身也出现了重要变化：巡视组组长不再是“铁帽子”，而是改为“一次一授权”。

反腐专家、湖南商学院副院长王明高发现，不仅“一次一授权”，并且还有严格的回避制度——被任命为组长的人，要与被巡视对象毫无交集。且一般从已离开一线岗位但尚未年满70岁的省部级(正职)官员中选任。据中纪委信息，这些人来自中央建立的组长库，目前尚未有信息说明这一组长库如何建立。

最新一轮的13名巡视组长中，有12名是“老面孔”。其中，1946年出生的马铁山、1944年出生的徐光春、1944年出生的张文岳，四度“挂帅”任组长。唯一一名“新面孔”，即北京市政协主席吉林，他出任中央第五巡视组组长，带队巡视浙江。

巡视速度有所加快。此前的工作规律是在5年内，也就是在一届地方政府任期内，对31个行政区巡视一遍。十八大后，按照计划，为期两年的4轮巡视可将31个省份巡视一遍。

另外，巡视过程也走向公开透明。每轮巡视开始之前都将公布巡视组成员名单、巡视组所对应的巡视对象名单以及时间表。在一轮巡视结束之后，还将公开发布巡视结果。而且，从最新一轮公布的巡视结果来看，内容越来越详细和专业，从最初的仅仅一段话，到现在的整整一篇文章。

经济观察报记者对比2013年的两轮巡视发现：去年的巡视反馈是由巡视组组长代表巡视组作反馈，省委书记主持会议并讲话。而今年多了一个环节，即第一天先由巡视组向当地省委书记或单位“一把手”反馈，再于次日召开会议，向省委或单位领导班子反馈情况。在向“一把手”反馈时，今年的反馈还增加了一项内容：传达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巡视工作的重要讲话精神。

从这一变化中可以看到，新一轮的巡视工作中更加注重发挥“一把手”的作用，并通过传达习近平的重要讲话精神进一步统一思想，为下一步落实巡视组反馈意见，抓好本地区本单位党风廉政建设工作起到保障作用。

此外，今年巡视中另一个亮点是“专项巡视”。“专项巡视”最早出现在今年1月，王岐山在十八届中纪委三次全会上所作的工作报告中提出要“创新组织制度和方式方法，探索专项巡视”。与常规巡视不同，专项巡视更加机动灵活，不受时间、地域、人数等限制，发现反映的问题线索即有针对性地开展巡视。

“如果按照常规巡视的速度，要把所有省区市和中央机关、金融单位和企业巡视完毕，还要花好几年的工夫，开展专项巡视使得巡视工作全覆盖成为可能。”中央纪委有关工作人员介绍说。比如，有的地区和单位发现问题，可以派一个巡视组对反映强烈的某个部门短平快地进行专项巡视；有的地区和单位已经被巡视过了，但群众对某个问题反映强烈，可以派专项巡视组再去巡视一遍。专项巡视可以对巡视组掌握的最有价值的线索内容进行深挖，不必贪大求全。

从已经公布的资料看，常规巡视一个地区或单位一般用时两个月左右，而专项巡视的三个单位分别用时49天、43天和39天，平均用时比常规巡视短了20天左右。从反馈的内容看，也没有常规巡视反馈的内容那么面面俱到。

另外，中央高层的力挺也有助于发挥巡视组的威力。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刘燃今年3月在《求是》刊文写道，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指出，巡视是党章赋予的重要职责，是加强党的建设的重要举措，是从严治党、维护党纪的重要手段，是加强党内监督的重要形式。当前反腐败斗争形势依然严峻复杂，巡视工作只能加强，不能削弱。

后续制度保障

“巡视组下去前，要请中央纪委有关纪检监察室向巡视组通报情况。巡视中，纪检监察室选派人员参加巡视工作。巡视后，及时将问题线索移交纪检监察室处理。”这是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成员、办公室主任黎晓宏4月9日介绍2014年中央首轮巡视工作情况时披露的信息。

黎晓宏指出，巡视和办案是两个不同性质的工作，既有分工，也有合作。巡视组主要是发现问题，如实向中央报告，但不直接处理问题和查办案件。形象地讲，巡视是把病找出来了，至于怎么治，是打针、吃药还是动手术，由后边的主治医生来完成。

但反腐专家依旧认为，巡视工作虽然可以起到“敲山震虎”效果，但还是一个“暂时性”的措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腐败问题。

制度反腐专家李永忠表示，目前称得上异体监督的有两个，首当其冲的就是巡视制度，这是比较完全意义上的异体监督；第二个是派驻制度，“统一直管”后的纪检派驻机构是“半同体、半异体监督”。但是，巡视制度下一步还需要改革。首先，可用级别比较低一点的官员来当巡视组长，效果会更好。此外，还应该给予巡视组长一定权限，他可以在全党全国范围内配备巡视组成员。

对于这一党内监督的特殊制度，中央党校党建教研部教授蔡霞说，这是针对目前中国普遍存在的“看得见的管不着，管得着的看不见”这一监管缺陷的“补救制度”。她认为，“只有进一步发扬党内民主，用党员的‘权利’来管住‘权力’，才是最根本的预防腐败、长治久安的方法。”

事实上，王岐山走马上任中央纪委书记后不久，即在2013年1月的一次中央纪委研讨班上阐述了自己的反腐战略思考：要深刻认识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的长期性、复杂性和艰巨性，坚持标本兼治，当前要以治标为主，为治本赢得时间。

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廉政与治理研究中心主任任建明认为，这一年多，治标方面有很大的改进，打击腐败的震慑力明显提高，遏制效应在提升，“坚持下去，腐败蔓延势头可望得到遏制”。

同时他也历数了治本方面还面临的诸多挑战：“在深层的制度改革、铲除腐败滋生的土壤等方面，还有大量工作有待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