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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青田人,万里欧洲足迹


来源:钱江晚报

几经辗转,在一家网络的二手书店,买到了这本书。翻看时,书中一篇名为《青田人在西欧的事业和生活(节录)》的文章吸引了我,在文章开篇,作者写道:“1917年派遣3万华工至欧洲参战,当时应募的青田人有2000多人……”

原标题:一个青田人,万里欧洲足迹

在马赛港卸物资,在埃及修运河,去莫斯科感受革命

一个青田人,万里欧洲足迹

86岁的老人与15年前的书

一个月前,我开始追寻一位参与过一战的浙江籍华工百年前的足迹。

浙江温州是不亚于广东和福建的中国著名侨乡。现在,温州侨胞已经分布在世界各地50多个国家和地区。想象中,温州应该是个合适的入手处。

然而,要从这成千上万的温州侨胞中,找到一个一战华工的后代,依然无异于大海捞针。我决定求助于此前采访过的温州作家们。

大约一周后,温州文联主席王手帮忙打听到了一个座机号码。“目前了解这块内容的温州人已经不多了。这是一位老人家,一直在温州从事华侨华人的研究工作,也几次去往海外探侨,”王手说,“他应该知道些详细的情况。”

电话接通,老先生的声音却意外地洪亮。他叫章志诚,今年86岁。是浙江移民研究中心的副研究员。

1954年,章志诚考入浙江师范学院历史科。毕业后,曾被分配到温州中学执教近代史、现代史。1962年初,他调入温州市机关工作,主编过《温州市志》、《温州华侨史》,曾发表《美洲洪门与辛亥革命》等20多篇论文以及有关欧洲温州籍华侨华人、日本温州籍华侨历史与现状的著述和资料10多万字。

一战时期前往海外的华工,是章志诚从事华侨华人研究中最在意的一个时期:“其实早在1999年,我就拿着资料,去法国寻找那些华工的墓地,我确实找到了,墙壁(纪念碑)上的名字里,有山东人、有河北人,但我没有找到浙江籍的。后来,我又出国考察过两次,去过巴黎,也去过里昂,但也没有发现。”

“对了,你可以找找一本书。是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的……啊,你等等,我书架上有,哦,叫《都有一颗中国心》。这是十几年前我们一群研究浙籍华侨的学者,共同出的,里面可能会有你想要的资料。”

搜索了一下,这本书出版于1999年。

几经辗转,在一家网络的二手书店,买到了这本书。翻看时,书中一篇名为《青田人在西欧的事业和生活(节录)》的文章吸引了我,在文章开篇,作者写道:“1917年派遣3万华工至欧洲参战,当时应募的青田人有2000多人……”

搜索的范围缩小了。

一位华侨和一位青田记者

在寻找资料时,我偶然搜到了一本题为《法国一战老华工纪实》的著作。作者是中国人,名字叫叶星球。这位1953年生于温州乐清的作者,除了《法国一战老华工纪实》,还出版过一本《法国华人三百年》。他旅法30余年,其中20年的时间用来收集整理有关欧洲早期华人的历史资料,并亲自寻访过一些幸存的老华工。

但要如何才能找到身在法国的叶星球?

就在这时,温州商报的一则关于旅法艺术家叶星千的报道引起了我的注意,文中提到的叶星千,正是叶星球的弟弟。

通过温州商报的编委哲贵,和旅法作家鲁娃,我终于在一周前联系上了叶星球。

接通叶星球的电话,是在法国时间上午10点。他正和8名法国侨领,前往华工墓地祭拜。

叶星球说,自己最早是帮国内的媒体采写一些华人华侨的故事。渐渐的,身边的朋友鼓励他自己去记录法国华侨的历史,这一旦开了头,便停不下来了。

“我亲自探访过最后的一个留在法国的老华工。他叫朱桂生,而他也在2002年,106岁的时候过世了。现在的法国,有好几处华工的墓地,埋葬着我们843位前辈……”

“那当时的华工中有浙江人吗?”我追问。

“当然有了。你知道王景奇吗?他的父亲就是一战时来法的华工,青田人。”

在搜索引擎里键入“青田、华侨”时,叶肖忠的名字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他是青田侨报海外联络部主任,2008年,叶肖忠接到了一份工作——去全球寻找青田籍华侨。拥有300多年移民史的青田人,30万的常驻人口,却有23万人遍布海外。

这一走,便是138天,便是半个地球。

他走访了30余个国家,早期移民的后代,如今已经涉足制造、科技、和国际贸易等行业。叶肖忠无限感触,他写出了《华侨五行》、《华侨六本》、《华侨七问》、《华侨八典》等书籍。

他细致入微的探访中,是否遇到过有一战华工的后代?

他说,有啊,有一个法国侨领叫王景奇,前两天我还在城西碰见他。

一个青田人在欧洲的辗转

王景奇已经80岁了。说话时带着浓重的丽水口音。从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拼出了他的父亲王志业的故事。

1917年,王志业27岁。

那天村里来了消息,说英法盟军以每人每月20中国银元的工资招募华工。

这个起早贪黑依旧食不饱腹的年轻人,心里盘算了起来,20银元能买1000斤米,1000斤米够吃一年。这干一个月就能买足一年的口粮,到哪去找这样的好事?……这个出生在普通农民家庭中的年轻人不再多想,当即签字画押,与2000名青田同胞一起,踏上了赴法的征途。

在瓯江边,王志业挥别亲友,摇摇晃晃坐了几日船抵达上海,从那里登上了开往法国的邮轮

也不知在船上待了多久,只觉得日夜仿佛都被无限度地拉长再拉长。船很拥挤,到处都是晕船的人,呕吐物的气味和一成不变的配给食物让人无法舒展眉头。以致于抵达法国马赛港后,王志业都不敢相信自己活着,只觉脚下虚浮无力,没有一丝实感。

休息数日后,王志业被分配到铁路运输站,当装卸工。

力气活儿对农民出生的王志业来说是强项。他身强力壮,能吃苦、效率高,曾数次受到法国“军头”的称赞。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多。直到1918年11月11日,德国和协约国代表在法国瓦兹省签订了《康边停战协定》,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尽管签字仪式只用了8分钟,而这8分钟,却将王志业推到了两种选择前:回国,或者留下。

王志业选择了后者。原因再简单不过——在这里工作显然更容易养活在青田的一大家子。留下的华工,会被政府分配工作。于是,1919年到1921年,王志业在埃及,成了开凿苏伊士运河的工人,负责派发工资的英国,出手比法国更阔绰了一些。

但此时,经历了一战的王志业,已不再甘于只做一名工人。他意识到了革命对于穷人的意义。

在苏伊士运河的开凿场,王志业与数名同乡人偷偷登上前往莫斯科的邮轮。半年后,王志业的几位青田同乡想要回国参加革命,而王志业则继续留在莫斯科。趁着革命轰轰烈烈之际,王志业又去波兰、德国闯荡了一番。在汉堡码头,靠着一身力气,他攒够了相当于1000银元积蓄,回到了青田。

靠着这1000银元,1928年,王志业在青田建了一幢带有欧式风格的洋房。之后,又往来于青田和德国之间,还一度带着大儿子、外甥和堂侄去德国谋生。

1937年,王志业从德回国,恰逢卢沟桥事变,回德之路也就此中断了。而新中国成立之后,涉侨事务也一时中断,王志业也在青田,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于1960年病逝。

因为父亲的海外关系,在上世纪80年代,王志业的小儿子王景奇,也远走法国,一度成为知名的侨领。

标签:王志业 法国 华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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