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医院

原标题：拯救医院

日期:[2014-07-01] 版次:[AT03] 版名:[新深度·特稿] 字体:【大中小】

■连南县人民医院的老楼。(受访者供图)

■去年10月,连南县人民医院搬入新楼。

■搬入新楼,医院医疗环境得到改善。

一个县级医院的托管之路

■新快报记者 刘子珩

7月1日,清远市连南县人民医院迎来了改变自己的一次机遇。广东药学院附属第一医院(以下简称广药一院),将全面托管这所县级医院。今后6年,广药一院将全权负责连南县人民医院的管理,以改善这所医院的医疗水平。

2000年,国务院《关于城镇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指导意见》提出:鼓励各类医疗机构合作、合并,共建医疗服务集团。到了2011年,完善基本医疗制度作为单独章节写入十二五规划:加强以全科医生为重点的基层医疗卫生队伍建设,完善鼓励全科医生长期在基层服务政策。

平衡地区医疗资源,改善基层医疗水平,增加不发达地区医院效益,医院托管正是这一背景下探索出来的医疗改革。为此,我们呈现了一家即将面临全面托管的县级医院,从他们曾经的经历以及将要面对的未来,可以看得出医疗改革依然任重道远。

连南旧事

77岁的邱树生年轻时从湖南来到连南,便再也没有离开这里。在他记忆里,由于经济不发达,连南地区的医疗问题一直是当地人抱怨的话题。在当地,不少人生病会前往15公里外的连州去看病,经济好的会直接去广州。

对优质医疗资源的渴望在连南县一直存在。邱树生记得,每当有广州来的医生来开专家门诊的日子,“医院一大早就会排起队”。

2013年10月,连南县人民医院搬进了目前的新楼,12层高,宽敞明亮。毫无疑问,就医环境的改善会对医院吸引力有明显好处。

但大楼建起了,好的医生却没有多少。最近在医院陪床的他听说不久会有广州的医院托管县医院,一批高素质的医生也将进驻连南,这让他连连称赞,“在家门口就能享受到省城的医疗条件了。”

连南瑶族自治县,位于粤西北山区,全县常住人口不足15万人,县人民医院成立于1953年。

当地曾经有三家大型医院,除了县人民医院,还有中医院与妇幼保健院,但由于医疗水平与医疗环境一直有限,三家医院都不能吸引病人,不少当地人往往会跑到邻县连州和连山去看病。

2006年至2007年,清远市人民医院全面托管连南县人民医院,一改医院陈旧的管理制度,实行全院合同聘用制,绩效工资考核等改革,就诊人数此后明显增加,业务收入从不足1000万元增加到1400万元。清远市人民医院的管理团队离开后,连南县人民医院沿用了前者的制度改革。

为了集中地区医疗资源,2007年连南县人民医院与妇幼保健院合并,2011年县中医院也并入了县人民医院,连南县从此只有一家大型医院存在。不过由于缺少了市里医生全力帮助,本县医生的业务素质较低,就医人数增长又停滞了。

据现任院长房国荣讲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连南县医院曾经出名过,那是因为当时的政治运动使得一批中山附院的医生下来,迅速提升了连南县人民医院的医疗水平。

由此前后对比,他看到了人才对于医院发展的重要作用。

但遗憾的是,连南县人民医院不仅很难引进人才,已有的一些医护人员也离开单位,流往周边或珠三角待遇相对较高的地方。

房国荣做过一个统计,医生仅仅去往连州,待遇平均会每月就会高出2000元。没有医疗人才,便没有就医人数,导致医院收入上不去,留不住人。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2012年,清远市发布了《推进基本医疗卫生服务均等化实施方案的通知》,要求“加强县级医疗机构建设”。在这一背景下,连南县人民医院准备再一次寻求改革。

去行政化改革

是否要接手一家困难重重的县级医院,潘宣考虑了很久。

潘宣是广东药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的院长,刚上任一年。曾在中山大学学习EMBA,对于医院的现代化管理思想开放。

广药一院与连南县人民医院的交情倒是不错,对他们的帮扶工作进行了19年,本院医生几乎都去过连南,潘宣自己在做医生时也曾到此下乡,但帮扶与正式接手还是有所不同。

为了盘活连南县医院的事,连南县政府、县医院的领导多次来过广州,希望广药一院能改变连南医疗水平落后的现状。潘宣算过一笔账,这次托管连南县人民医院,广药一院在账面上不会投入资金帮助,虽然也要耗费了很多精力,但储备了管理团队,扩大了医院影响力,也是会有好处。

首先要准备的是调查医院内部职工的态度,这是一个有冒险的举动,大家是否赞成潘宣心里没有数。出乎意料的是,广药一院的职工在听说了要对连南县人民医院托管后,绝大多数都表示了支持,“毕竟这么多年大家都在那里工作过,感情不一样。”

得到了职工的支持,这还只是成功了第一步。具体的合同条款、管理方式以及如何盘活他们,才是真正的考验。

“我们这次的托管与其他的还不一样,并不是为了靠他们赚钱,而是类似一种公益性质。”潘宣告诉新快报记者,医院托管是医院派去专业的运营团队进行托管医院的日常经营管理,在托管合同期间,会对其完善规章制度、组建优秀的医护团队等,但一般而言大医院会把小医院当做扩展利益的方式,但这次不同。

根据广药一院和连南市政府的协议,托管的目的是为了使后者医疗技术水平得到提升,并当连南县人民医院业务收入增长超过20%的情况下,广药一院会在超过的部分提取15%作为利润。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广药一院分别成立了负责医院的管理决策的管委会,以及负责监督管委会的监事会,医院的所有职务都将去行政化。

“我们是欢迎的。”房国荣对记者回忆,在县政府开会讨论县医院改革时,自己主动要求退下院长一职,“不托管就发展不下去了”。

为连南“输血”

6月13日,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托管蒲江县人民医院的事出现在了《人民日报》上。据报道,那家原本人才流失多、医疗水平差的县医院,自从2011年1月托管后至今,“医院运行效率大幅提高”,“职工年人均薪酬收入持续增长”,“病人回流显著”。蒲江县人民医院曾经的窘况,正是连南县人民医院面临的现状。

三家医院合并后,连南县人民医院现有职工近300人,由于招人困难,退休职工的工资开支比例大,以至近年的两次工资调整后,由于医院资金有限,优先得到实惠的还是退休职工。这更加使得医院人才引进存在困难。

广药一院已经连续帮扶了连南县人民医院19年,不过主要还是以医护人员下乡为主。在决定托管以后,广药一院将会有管理团队接手,并且驻守的各科室医务人员不少于10名,这对连南县人民医院的医疗水平来说,可谓是一个质的飞跃。

范碧珍是连南县人民医院的护理部主任,在医院工作了27年。她告诉新快报记者,医院职工对这次广药一院的托管普遍持欢迎态度,但6年的合同到期后医院的前景,大家心里也没谱。

在她的印象里,医院原本每天的住院人数在40人左右,2007年清远市人民医院托管后,住院人数增加到了每天超过100人。但是在对方离开后,住院人数又停止了增长。

潘宣告诉新快报记者,这次托管要彻底解决连南县人民医院的问题,他们决定将以往的“输血”改为“造血”,要培养连南县人民医院自己的骨干力量。为此,潘宣在选定连南县人民医院新院长一职时,考虑良多。

董群伟是医院拟定的新任院长,曾经在帮扶南雄市中医院时挂职副院长,所分管的骨科在其管理下,业务收入由几十万元的规模增至今天的上千万元。广药一院看中的,正是他的经验。

董群伟告诉记者,现在广药一院来到连南的都是拥有研究生学历的医生,而该县医院目前拥有本科学历的医生都不多。

连南县人民医院的托管在当地政府看来亦很重要。副县长黄素梅告诉新快报记者,这不仅仅是一家医院的事情,也关乎连南的医疗卫生事业,“对拉近区域医疗技术服务方面会起到很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