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溪村村支书周通国
平溪村鄢玉彬的家,墙上还有洪水泡过的痕迹
赵天友最爱拍的是大家在一起干活时说的“怪话”。
镜头里,李远顺跟张富华是一对搭档。李远顺先给张富华肩上压一块石头:“你怕什么,你把你那个五爪子叉起,就下去啦。”“五爪子叉起”,说的是马或牛,在陡坡上走得稳。
搬第二块石头,张富华嫌石头大。李远顺说:“这个屁有啥子嘛?我给你摘一张牛蒡子叶子放你肩膀上,轻轻地就驼下去了。”这次又骂他是牛。
在老赵眼中,再没有比修路更重要的事情了。
在没有路的日子里,整个天池村的人就像生活在原始社会,山里的木头竹子运不出去,油盐酱醋、农药种子都要从下面很远的集市往回背。村里有句谚语“出门赶集,一天到黑”。
上世纪90年代初,还没有一条通往山下的大路。看到这个村这么穷,乡政府的人找到当时的民办教师赵天友,鼓动他做村里的文书。修路是当时的第一件大事,作为文书要掌管安全、设计方案和预算。村里开始修这条路的时候启动资金只有700元。
赵天友的人生轨迹就因为这条路改变。实际上,做了12年村小学老师,赵天友所带的毕业班每年都是全乡第一,但最终他还是离开教师队伍,就为了修这条路。
如今,拉着任何一个上点岁数的村民,都能说说当年修路的情景:全村的男女老少把自家做的咸菜,倒在饭里,一人一个盒子带上山。中午就在山上搞一点柴火,热一下。那时候修路也不算钱,也不记工分。
“那个时候积极性多好,没有人说我今天没有时间什么的,没有人这样说。”村民胡清安说。
修路从1991年初开始,那时候没有机械,男的用钢钎、铁锤打炮眼,凑钱买雷管炸药。妇女和老人就用背篼、撮箕背泥土、石头,在路沿上砌石墙。
直到1995年11月,通往山下大公路的这条路才修通,前后用了近5年时间。
妇女主任李远玉至今还记得,修通那天,6个村干部站在一辆大卡车上,在村子和乡政府之间连开了三个来回。
相比之下,重建一条路要比当年开路容易些。眼看路快修好,赵天友跟村长开玩笑说,要杀一头猪,开庆祝大会。
2008年10月3日,路通那天,山下板房里的村民等在路边。等到晚上7时多,路才修通,只是庆祝大会没开成,因为路通之后,他们的第一个念头是去乡政府,把帐篷领回来。
那晚,参加修路的10来个人开了一辆卡车,领回了那100顶帐篷。回家都晚上11时了,晚饭都还没吃。
在高川乡的几个村中,天池村的海拔最高,路却是最先修通的。过年时,全村的人都从板房搬了回来,除夕夜还搞起了篝火晚会。
据说,当时别的村住在板房里的人都在骂:“那些龟儿子、瓜娃子,受这些罪回去,干嘛不等国家修房子?”
路修好的时候,老赵的片子也杀青了。剪辑的时候他问妻子:“拍了这么多,命个什么名字啊?”
他考虑过,“重建之路,生活之路,生命之路”,最后决定就叫《路》。
纪录片指导老师发现,随着路在修,人也在变。去年7月份时赵天友还有些忧郁,几个月后,虽然黑了点儿,却“满脸红光”。用他自己的说,这是地震后重建心灵之路。
《路》的最后一个镜头,是赵天友站在原地转圈拍摄的,他的镜头摇过身后的路、前方的路,经过自己的家。镜头缓慢地摇过,就像用目光一寸寸抚摸自家的白瓦红窗。
作者:
蒋昕捷
编辑:
李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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