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里,他茶饭不思,总是不停地责怪自己:“我们这里,男的到煤矿下洞挖煤,女的在外面给车上煤,苦多苦少也够吃。当初我不该让他去的,娃娃那么小,家里也不是没吃的,都怪我啊!”
一夜之间,老人的头发又白了很多。
一晃2年过去了,2009年5月,记者来到岔河村,崇山峻岭间,几间低矮的平房依山而建。其中的一间屋子前,张大爷静静地坐在那里。青翠的山间偶尔可见袅袅炊烟,自从小儿子走后,儿媳也改嫁了,现在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了。饭,有一顿没一顿地吃着,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
老人说,缸里的米吃不完,就是自己经常不想吃。屋子的一侧,一间新修的沼气房露出崭新的白灰色,张大爷黯然地指着房子说:“这就是老六走之前盖好的,他走了,留给我们用。”
老人至今不知道老六究竟为何死了,对于被打死的说法,固执的老人不相信:“老六平时都不敢得罪什么人,他跟看守所里的人见面才几天,更是无冤无仇,他们怎么会打他呢?”说完,一直镇定自若的老人哽咽了:“现在一有小孩子跑过来叫爷爷我就难过。老六走了,他把我也带走了。也许是我跟不上形势了,有委屈、事情也不好说,我们能做什么呢?”
对于当初得到的20万赔偿金,家属认为那是留给阿科上学的,谁都不曾动一分。
张大爷想不通,儿子身强体壮,怎么说没就没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是病死的,一分钱不要都想得通;如果是被虐待死的,谁都无法接受!”
“我一定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5月17日晚,76岁的张大爷不顾家人劝阻,固执地踏上了开往重庆的列车。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出远门,也许是最后一次……
“不起诉决定”首度披露死因
首席记者段曌红 记者洪扬
张加六到底因何而死?公安机关为何迟迟不告知家属张加六的真正死因?相关责任人是否被追究?带着诸多疑问,记者陪同张家亲属再次来到重庆寻求答案。
经过几天奔波、吃了数顿“闭门羹”后,却露出一个惊天事实——事发后,北碚区看守所的一名教导员和一名副所长曾因此事被追究,在两“高管”的相关材料中曝出,张加六死在看守所的“文明椅”上!
5月19日:雨
时间:10:05
地点:北碚区公安分局
目的:协商索要《死亡通知书》和《尸检报告》
结果:闭门羹
人群里,张大爷总是走到最前头,从云南辗转到重庆,他买到的只是站票。然而,一到重庆火车站,他不想停留片刻,就赶往北碚区。
走到北碚区公安分局门口,张大爷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来到这个心里惦了两年的地方。他抬起头,庄严的国徽悬挂着,张大爷捋了捋白胡须走了进去。
看见随行的张付全,门口的值勤民警并不陌生,招呼他们坐在门口的沙发上。“我要见局长,副局长也行。老父亲来了,希望你去通融一下,能跟我们见个面。我弟弟去世2年了,没有《死亡通知书》,户口一直销不了。”张付全向值勤民警说。
10点25分,这位自称姓周(音)的民警上楼请示。过了10余分钟后,10点42分,他再次出现说:“杨副局长去市里开会,不在办公室。如果对我们公安有什么意见,请按法律程序走,到信访室或去找检察院!”
“我兄弟死了,我只想来要一份《死亡通知书》和《尸检报告》,这是我们该得的。”
“当初签了协议、拿了钱,现在又来翻旧账。不要绕那些圈子,说白了就是赔偿的问题,赔偿达不到你的要求。杨副局长从外面打电话回来交待,让你们找信访部门,由信访部门安排领导接待。”
“信访部门我们找过了,人死都两年了,一直不给。”
“你们想走法律途径就找检察院,要拿什么东西找检察院拿,有什么去找检察院,一切案子都是由检察院来办。”
张大爷一直静静地坐着听,几次想挣扎着站起来说话,又忍了回去。当大家走时,张大爷坚持一个人在公安分局门口等,虽然没有人出来给他答案,老人仍笃定地坐着。
到下午下班时,张大爷也没见到一位领导。走出大门时,这个一辈子腰杆都挺得笔直的老人,抬头看着灰白的天空,忍不住老泪纵横。他边抹泪边喃喃自语:“儿啊!爹没能给你问出个明白,爹对不起你!”
作者:
段曌红 洪扬
编辑:
李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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