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大营救:6年前就有地震征兆
2008年05月15日 10:26中国新闻周刊 】 【打印

中国新闻周刊封面

大地震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这场重大灾难从天而降,考验着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考验着我们的党和人民。

这无疑是我们的祖国深感沉痛的时刻。汶川大地震,从那个原来不知名的县城传出的震波,现在震动了中国的每一根神经。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已连续几次主持召开中央最高领导集体的会议,研判灾情,布置抗震救灾工作。温家宝总理未下征鞍,便转赴抢险第一线,靠前指挥,部署救援工作。中国军队在行动、中国武警在行动;中央各部委在行动;全国人民在行动。当我们看到救灾现场的人们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去援手他人,当我们看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莘莘学子为灾区纷纷挽臂献血,当我们看到炎黄儿女为灾区救援和家园重建解囊相助,当这一幕幕感人的画面映入我们的眼帘,记入我们的脑海,植入我们的内心,我们无法不为中国动容!

面对同胞的死伤,我们忧心如焚。面对巨大的灾难,我们则需要异常的清醒。

从5月12日起,《中国新闻周刊》的记者分四路从不同方向赶赴汶川、北川、绵竹等地震重灾区,尽管交通和通信遭受了严重破坏,但他们断断续续通过电话和短信的方式传回了震区相关报道。

至《中国新闻周刊》截稿止,震中汶川的道路仍未打通,本刊记者正随部队徒步向汶川进发。

我们希望见证在灾难面前中国的无名英雄闪烁出的人性光辉。我们希望记录在灾难面前我们民族无畏抗争的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真正的新闻人,为此而生。

祝福中国!

祝福灾区的父老乡亲渡过劫难,重建家园!祝福前方的兄弟姐妹书写青史,健康平安!

北川,一瞬倾城

震中汶川之外,北川——这个拥有约3万人的县城,是本次地震中受损最重的地区。13日凌晨,《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赶到了北川。截至14日发稿,近1万人死亡。

当时,大型吊装机械和车辆根本进不去灾难中的县城,铁锹和镐头又不够灵巧,救援者只能用手挖掘。让一位名叫杨卫华的救援者终身难忘的是,在北川中学,一个被钢筋压住的女孩子拉他的裤腿恳求:“叔叔,救救我!叔叔,救救我”但没等被营救出来,她就闭上了眼睛。闭眼的那刻,她依然拉着杨卫华的裤脚

★ 本刊记者/陈晓舒 肖青 李安江

柴冬(发自四川北川、绵阳)

用仅存的意志挣扎出来

“轰!”

杨华武心底一沉。此刻,他正跑到三楼与二楼之间的拐角处。前面的人瞬间消失,后面的人也不见影踪。一片漆黑中,这个年过四旬的男子只能默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轰!”又震了一下……

几秒钟后,他终于感受到自己还活着。他开始嘶声喊着自己4个同伴的名字,没有回应——跑在他前后的人都被埋葬在倒塌的楼房里。

“菩萨显灵了,就在楼道拐角的地方。”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杨华武说。他摇摇晃晃地爬出废墟,外面也没有光明——那几分钟,整个城市笼罩在灰黑之中。他吸了一肚子的粉尘,才看清四周已被夷为平地。

从废墟里爬出来的人并不多。杨华武的同伴大周,用仅存的一点意志挣扎出来。这个中年男子的鼻子、眼睛、嘴巴、耳朵,包括任何看得清楚的部位,都血流不止。杨华武冲上前拉扯着废墟中的窗帘和桌布,将大周裹起来,扛着就往平地跑。

在三楼与二楼拐角处活下来的还有北川中学教务处主任李永。地震发生时,他正在北川中学教师楼办公室里,突然感觉脚底震动了一下,整个房子都跟着晃动。“我的头皮都麻了,冲出办公室就往二楼跑,刚到拐角处,就感觉天崩地裂,楼塌了下来。整个过程不到七八秒。”李永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这一瞬间,这栋四层的教师楼夷为平地,六七层高的主教学楼垮塌得只有一人多高。

“地震发生时,老师高喊着让我们躲到课桌下。”北川中学一名高一女生说,“随后,楼上的水泥板压了下来,不少没来得及钻进桌椅的同学,当场被砸死了。我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身边到处都是哭喊声和尖叫声。”朱贵平是北川县曲山小学二年级2班班主任,地震时他刚刚打开书本准备讲课,“幸好当时教室的门是开着的,否则谁也跑不出来”。

死亡、慌乱和惊恐充斥着这个原本平静的城市。直到见到其他活着的人,杨华武等人还没有缓过神。在废墟中昏迷了半个小时,李永也爬了出来,“浑身骨头都被晃散了架,我没看到这栋楼里的第二个人”。

留在他们身后的,是已被夷为平地的北川县城。除了震中汶川外,这个拥有约3万人的县城是本次地震中伤亡最重的地区,全城大约80%的房屋倒塌了,目前只有4000余人逃生。

遗体占据了操场

灾难来得毫无征兆——2008年5月12日,小寨子沟五龙寨“寨主”杨华武,因商谈旅游业务来到北川县城。作为四川盆地西北部的中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和同纬度世界最大的自然保护区,北川秀丽的风光吸引了众多游客,杨华武这次来原本想多谈些业务。

13:00,杨华武约好4个朋友在银泉大酒店三层喝茶。他挑了一个楼梯边上的雅间,五人边喝茶边聊业务。14:28,楼房上下晃动一下后,一个同伴突然停了谈话,“地震了?”刚说完,又晃。

5个人不约而同站起来,疯了似地奔下楼。楼梯就在边上,4个同伴跑在杨华武的前面。但没到二楼,房屋开始倒塌……

侥幸逃生的杨华武目及之处,都是倒塌的楼房、互撞的车辆、大块的山石,以及被砸落的电线光缆、坍塌的道路。“根本不会想到求助,没有任何通讯方式。医院和公安局全部倒塌。”他说。加上大面积山体滑坡,山石几乎埋没了整个北川县城。

废墟内是或奄奄一息,或哭泣,或呼救的人们,活着的人开始互相拉扯着爬出来。幸存的政府官员立即组织了民兵和百姓组织救险,并设立了不同的聚集点。

受灾最为严重的是北川中学。事发时正是上课时间,全校1300名师生幸存者很少。“其中一个班只有16个学生被挖出来。”李永叹息道。

“大约300名学生和家长聚集在北川中学的操场上,操场四周摆放着50多具遇难者遗体,不时有哭着的家长在辨认。”一位名叫杨卫华的男子说,他是最早赶到事发现场的救援者之一。

而城里面受伤的人失魂落魄的往外跑。杨华武跟随着他们,但那条通往绵阳的二级公路早已被拧成麻花状,沿途一片荒凉凄惨。

22:00左右,他们终于跑到了城外可以通车的地方。杨华武幸运地遇见过来接载移动员工的车辆,他跟随着生还的5个移动员工——一行7人,前往绵阳。一路都是沉默的,所有的人都没有从灾难中解脱出来。

地震发生后大约10小时,杨华武在绵阳的朋友王晓梅终于拨通了他的电话。此时,杨华武已跑到绵阳边上的高新区。地震局预报称:零点左右有余震。王晓梅顾不上到高新区十几公里路沿途必经隧道、高楼群的恐惧。“当时就只有一个念想,朋友来了,我一定要把他接过来。”

见到王晓梅,杨华武一把抓住她的手:“妹妹,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晓梅的丈夫杨卫华正进入北川县进行抢险。

“有人吗?有人吗!”

5月12日21:00,杨卫华跟随绵阳市市委书记谭力和公安、武警、卫生、民政等各机关的20名余官员,乘车准备进入北川。

北川县位于四川盆地西北部,境内山峦起伏,沟壑纵横。县城三面环山,多年来备受泥石流之害,坊间早就流传着县城或将搬迁的消息。地震的突然来临把担忧变成了现实,周围的山体埋葬了县城,县城上游的一个水电站被活生生扭曲成一个人工湖。目前,“湖水”已经开始渗透,随时有把下游县城冲垮的危险。

在距离北川县不到10公里的沿途,有个小山包。原本就不宽敞的公路,山体滑坡更使大量石块阻断了进入北川的公路。这批人又不得不退出北川。打通北川县与外界的道路成了当务之急,也是把北川这个“死城”救活的唯一缺口。

凌晨,绵阳市长虹集团的员工组织了一批100多人的志愿者。临上车时,绵阳市民得知消息,又有100多人自发加入。这两百人是最早进入北川县的志愿抢险队。

车子开到不能再往前开——绵阳至北川的二级公路已经断裂。地震使得路段有一两米的落差,志愿者下车步行了40分钟才进入北川县。余震一直没有停止,被阻断道路修通后,地震又将巨大山石晃动下来,堵住缺口。

此时的北川城内一片死寂,除了武警与群众一遍遍高喊:“有人吗?有人吗!”就剩下山体滑坡,房屋倒塌,巨石头滚落的声音。被压在钢筋水泥板下的人们早已无法动弹,偶尔会听见有人低声呻吟:“救救我……”

杨卫华跟随军队在一个幼儿园进行搜救工作。这所幼儿园靠近山边,地震之后山岩垮塌,砸下来无数石头,把整个幼儿园给摧垮和淹没。他在一处废墟里听见有孩子微弱的哭声,拿手电筒一照,一个小男孩就压在废墟中。杨卫华赶紧招呼解放军前来救助,这是一个年仅三岁的小男孩。当晚,在这家幼儿园里,军方救出了5个儿童。

令杨卫华终身难忘的是,在北川中学,一个被钢筋压住的女孩子拉他的裤腿恳求:“叔叔,救救我!叔叔,救救我……”13日凌晨,大型吊装机械和车辆根本进不去北川县,武警官兵们的铁锹和镐头又不够灵巧,他们只能用手去挖。没等官兵把她营救出来,她就闭上了眼睛。那一刻,她依然拉着杨卫华的裤脚。

被挖出来的人安置在比较空旷的地方,在进行简单包扎之后,就开始想办法向北川县外进行转移。凌晨4点,强烈的余震依然令人站立不稳,伴随着雨水,山体塌方现象越来越严重。从北川县往外送的灾民不但需要爬坡,路又特别滑,根本不像进去时40分钟就能搞定。

从各地被调遣过来的野战军、武警部队、地方民兵进入北川,还包括攀钢工人救援队以及红十字会救援队。而死亡人数也在上升——官方披露:截至5月14日凌晨,绵阳市北川县死亡人数达到7000多人。

13日15:00,进入北川的道路开始畅通,车辆陆续开往北川县内,道路被清理疏通。截至《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发稿时,小雨仍时断时续,山体有滑坡,余震不断。13日21:00,移动通讯基本恢复。 ★(王小强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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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陈晓舒 肖青 李安江   编辑: 李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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