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东：台湾选民卖票也要讲江湖规则

窦文涛：但是像文道参与他们那个贿选。

梁文道：什么参与贿选？

窦文涛：你刚才不是说吗？

梁文道：我不是参与贿选，是我有朋友研究这个东西，我的朋友是一个学者，我就问他们台湾的一些朋友，因为我记得我小时候在台湾的时候，那时候就有会选。当年全是国民党执政，但国民党内部也选，内部也互相竞争，那个时候就会选，我记得我小学的时候，我们老师爱跟我们说，回去跟你们家长讲，要是有人来会选，你知道我们老师怎么讲，老师说“会选的钱你照拿，投的时候不要投他”。

窦文涛：拿钱不给办事？

梁文道：理论上讲是办得到，你想想看对不对，因为投票是不记名的，我进这个票站，我躲在布幕里头，我就这么投，我拿了你的钱，你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投给你，本来是做得到的。所以我就很好奇，我问他们这个贿选，你怎么样保证人家绝对会投你呢？他说很妙，有几个方法，第一最明目张胆的，这种比较冒险，是怎么样呢，就是投票的时候，像当年林青霞那么傻，还有龙应台也是，给人看到他选票。

许子东：作废。

梁文道：这就作废了，你给票站的人，偷偷的这样去投，票站的工作人员，往往就是某一帮暗地里埋伏的人，就有这个效果。

窦文涛：他们在那儿验证？

梁文道：对，但是这个风险太大了。第二种是什么呢？第二种就很厉害了，我们有没有注意台湾搞选举有个很特别的地方，它点票的速度是非常快的，比香港、比美国，比哪一个地方都快。

窦文涛：感觉一点就算出来了？

梁文道：对，它是怎么样做到这么快呢，其实很简单，这个投票站的范围特别小，做到几乎是一个乡，一个村都有票站，那你票站很小，就比如说你一个票站就一千票、两千票这样的，然后票站马上点票，所以他为什么快，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可是这么做要付一个代价，什么代价呢，你这个村比如说五百人投票，我来买票，我说这个村我搞定了450张，到最后出来，怎么对手赢了。

许子东：对，我支持这一方只有两百张。

梁文道：对，那你就能说，这里头谁拿了钱没办事。那农村社会这种舆论压力、民间监督很厉害的。

窦文涛：没错，这得靠结义联起来围击这个。

梁文道：对。

窦文涛：文道，还有什么贿选的招？

梁文道：还有一招，刚才讲的这个呢，就是透过农村传统社会的群众压力，村民就怕别人闲言闲语，怕闲话，就是说你不想让人怀疑你没投那个票。但还有一种更厉害，贿选的人是这样的，他来你家给你买票，这个票首先是市场价格决定的，每个村都不一样，每个乡也都不一样，但平均可以很贵，有些地方卖四千一张，有些六千一张。

窦文涛：新台币？

梁文道：新台币。

窦文涛：那一千块钱人民币？

梁文道：差不多一千到两千人民币。

窦文涛：中国大陆，你给一百块钱就能投你的票。

梁文道：这是很贵的，然后你买的时候，他这样，贿选的人会拿一个神像给你看，就是我们地方上拜的马祖，或者怎么样，马祖在这儿，你现在给我买票，发誓。然后我觉得我不能得罪马祖。

窦文涛：头上三尺有神明。

梁文道：对，尽管是贿选，也得对得起神。

窦文涛：这叫盗亦有道嘛。

梁文道：没错。

许子东：还有一个技术因素，也是那边的专家跟我说的，比方说你刚才讲的五百个人买了四百五十张，最后是三百张，他原来跟你有暗号，就是说那个盖章的地方约定你投谁的票，你这个章就盖在什么地方，然后你查得出来。如果章没盖在一个什么固定的地方，就知道这个人背叛我们了。

梁文道：但这个不好做，为什么？因为现在盖章的空格越来越小，就是让你没办法随便盖。

窦文涛：听你这么说，我就觉得台湾人心尚在，至少说你给我钱贿赂我，我就投你的票，要不然对不起神明，还有这么一个东西。

许子东：不敢假买票，得真买票。

窦文涛：对，但是相比之下，我就看到内地，为什么有人说大陆人心大坏，当然说的太夸张了，但至少在个别人身上，我觉得人心是大大的坏了。就像上次我们跟许老师进，有的当官的儿子，他老爸是局长，这项工程招标，你知道他怎么收钱吗？我觉得他这盗亦无道了，你连这个忠孝礼义廉耻都没有了。

就是说，你们三家投标，三家的钱我都收了，但是我收的时候我告诉你，我也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是如果你没中，我把钱退给你，你明白吗？但是最后呢，他什么都不干，你们三家总会有一家中标，中标的那一家，就觉得那一百万给他了，那没中标那家呢？还不一定好意思要，反正搞好关系，这次交点学费。

许子东：这招不错。

窦文涛：这招不错，就什么都不干。

许子东：这就是上次讲的，我觉得这真的太高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一点都没犯法，因为他没有干预那个投标过程。

窦文涛：当然犯法了，你姚谦本身索贿这个就犯法。

许子东：他没有索贿，贿是什么，就是你拿了钱，帮他办事，你才是索贿。

窦文涛：你不办事叫诈骗。

许子东：怎么叫诈骗，他送礼嘛。

窦文涛：那是你许以人家这个承诺，那你诈骗，许老师。

梁文道：你不是老主持选美吗，入围的。

窦文涛：没错。

梁文道：你对每一个都说你给我钱，我让你当冠军。

窦文涛：那我就不要钱了。

窦文涛：人心大坏，人心大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