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你说清楚那个点吗?就是说他现在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呢?问题在哪儿?
窦文涛:假设说他是有这么一个多年的女朋友,或者就是他老婆,甭管怎么着,假设说你怎么打听都可以。可是我觉得人家爸爸去世了,人家去马来西亚是丧礼,你搞得人家家里人跟吴宇森三国《赤壁》电影里面雨伞阵,你看这个没有,这些八卦媒体照相。
你说人家出殡呢?拿那么多个雨伞挡着,且别说这里面有没有刘德华,都不知道。从这个雨伞缝之间照出一个,说他的耳朵像刘德华,他的眼睛、眉毛像刘德华,然后说还带了一个什么小孩子,这个小孩子,这个酷似刘德华。人家在那儿痛哭流涕,人家爸爸去世了,这是人家朱丽倩,是人家的什么。
马家辉:文涛意思是说,你这么拍会增加他们的痛苦吗,让他们哭的更惨吗?我告诉你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听一些当狗仔队的朋友说的,他们以前因为也有一些名人的朋友,也是家里有人去世了,举行丧礼,那些娱乐版的记者也是不断去拍。我当时的感觉也是这样,人家那么惨,你还去拍。其实那个记者朋友反问我,第一个,反正我拍不拍他还是哭了,不会因为我去拍,他就不哭,或者说哭的更惨。第二个就说,反正人都死了,又不是我把他父亲气死了。
他们那个逻辑,你想一下,文涛,我觉得这个家里有亲人去世去拍,这个不叫残忍。我经常看八卦周刊等等的报纸,我觉得最残忍的是什么,他拍了一个人的那些绯闻的照片,然后那个记者非常的高兴,当天晚上跑去找人家老婆,给人家老婆看,你看看你老公,旁边那个女的,你有什么感想,经常拍到太太脸都绿了,有人痛哭流涕,有人脸都绿了,你猜不到她回家做什么。我经常想说,假如那个女的,抗压力不够高的话,不够坚强,回家马上抱着小孩跳楼死掉怎么办?那个才是残忍。
梁文道:这个让我想起来就是,这些狗仔队我也认识一些,他们其实是很讲职业伦理的人,他让我想起当年那个很有名的案子,耶路撒冷的艾希曼判案。
窦文涛:这个我不知道。
梁文道:就是有一个以前德国纳粹的军官,就在集中营帮忙屠杀犹太人,逃跑了,后来被逮着了,六十年代被逮捕回耶路撒冷受审。当时在这个法庭上面,他这个人很奇怪,非常斯文,就是电影里面你看到纳粹,喜欢舒伯特,读康德,会朗诵歌德,但是是个刽子手。他就说我没有罪,我都是听命令的,我守职业伦理。
窦文涛:《生死阅读》。
梁文道:对,这个狗仔队其实也有点像这样子,所以狗仔队,我觉得你说的对,他会有快感,我认识的那个人说我在工作,他觉得我是工作。
窦文涛:你这种说的,我还能认可,说实在的。如果一个狗仔队大大方方承认我就是为钱,这个我还尊敬他几分,那就是一个行业。有的不是,有的他也要给自己找点正义性,你比如最典型的,我看过一篇访问,访问一个狗仔队的司机。那个司机就是追逐人家,跟踪嘛。然后这个狗仔队讲,说连我那个司机都有正义感。好,我听听他这个司机有什么正义感?说他这个司机一边在追,追到人家家里,说他,就这个明星。住着那么大的别墅,老婆又那么漂亮,还出去乱搞,不拍他拍谁。
梁文道:这就是正义感。
窦文涛:这就是他们的正义感,他就觉得我要揭露你们的真面目。
马家辉:慢慢狗仔队会自我催眠的,有不同的理由让他感觉我是正义的。
梁文道:对。
马家辉:我记得以前也是跟狗仔队朋友聊,其中有一个人是这样说法的,我刚开始觉得非常不舒服,要去访问、追问一些名人的生活,结果好几次我去找那个名人,他不理我,给我冷脸看,后来还教训我。他说年轻人你去做有意义的事情,别来找我。他这个年轻人不会听进去的,他会觉得干嘛,你是我老爸,你来教训我,然后那个狗仔队朋友就有这种心理了,那个想法就出来了。你给我看着,你不要有一天栽在我手里,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你的事情拍照出来,登在那边,让你身败名裂,最后是为了报仇,私仇。
窦文涛:也不一定是报仇,我觉得他那种心理,这次刘德华这个事,我就看见很多报道,你看也不知道是来自网友的,还是八卦媒体的。这次暴露了吧,真相大白了吧,等了你24年。我说你这24年在干什么,在等着刘德华说他到底女朋友是什么?
梁文道:我刚才说那个故事就是说,我想说如果说当年那些纳粹集中营里面的刽子手都是很有职业伦理的人,他觉得自己没罪,谁在指挥他们,是希特勒对不对,今天谁在指挥这些狗仔队,是我们,说到最后是我们很爱看,或者是传媒老板,让传媒的老板推到市场上,所以我从来不懂你就不看行吗,这个东西,我是不看的,我真不看的。
窦文涛:不看不行。《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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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锵锵三人行
编辑:
张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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