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改革理顺关系
削减政府对微观领域的干预,促进国家、社会与市场三元分割
南都:这届政府提出的理念是一个节约型政府、服务型政府、法治型政府。在具体的治理格局上,肯定涉及到政府如何处理和市场、社会的三角关系,您觉得政府在处理这些关系上面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任剑涛:最近两届政府机构的改革,下了大决心、花了大力气、动了大手术,但并没有解决“有限有效政府”的社会发展需求,也没有将政府落定在成本低下、绩效高企的格局之中。相反,由于没有有效划分政府、市场与社会各自的空间界限,确认三者相互不能替代的独立功能,在后备劳动力选择服务单位的时候出现的政府机构“风景这边独好”的景象,成为其臃肿走势的象征。
沈荣华:随着市场经济发展和经济增长方式转变,要求政府进一步转变职能,实行政企分开、政事分开、政资分开、政府与中介组织分开,加强宏观调控,减少对微观经济的干预,但目前政府体制上存在的职能配置不合理、部门分割、资源分散等问题,不利于市场经济的发展。比如说,有的综合部门既管宏观又管微观,既管规划又管项目审批,不能集中精力搞好宏观调控,也不利于产业管理部门进行统筹协调;有的部门政企不分,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干预微观经济社会事务。因此,按照大部门体制改革的思路,有机整合政府职能和部门,加强中央政府的宏观调控、政策规划制定、维护法制政令统一实施等宏观管理职能,减少对微观经济运行的干预,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作用,形成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政府体制,是非常有必要的。
汪玉凯:这次政府的目标整体要构建服务型政府,前几年已经就提出了这个目标,这次是把它进一步明显化了。服务型政府内在有四个基本要求,首先它肯定是在法制框架下运行的,是一个法治型政府,同时它还是一个对社会承担责任的政府,再一个它是廉洁的政府,最后还必须是一个高效的政府。
现在用服务型政府这个大帽子来框住政府,就意味着政府整个管理理念的转变。整体上来讲,它是人民群众的办事机构。它不是公共服务的简单放大,这是服务型政府的定位。另外一点,应该特别强调政府的公共服务职能、社会管理职能,这两个职能更应该凸现。第三点,从目前政府、市场、社会三种关系来讲,政府功能还是过于强势。对于市场而言,政府还是有过多的干预。本来社会能够解决的问题,依然出现政社不分的现象,政府和社会化组织一体化不分,政府和社会化组织两者合伙发挥社会组织的作用。政府通过大部制改革,主要是削减政府对于微观领域的干预,使之能够更好走向宏观,更好地发挥社会的自我管理作用,发挥市场自身的作用。从这方面来讲,政府和市场、社会关系,在大部制改革中,还得进一步理顺。
政府不能唱独角
戏政府机构改革不是增减的自主游戏,需国家权力机构严格规定
南都:鉴于前五次政府机构改革在成绩之余,各级政府尤其是地方政府,仍然无法根除人浮于事、政出多门、铺张浪费、腐败专权等不正之风,因此坊间对此预期相对谨慎,您对大部制改革有着怎样的预期?
沈荣华:大部门的设置,主要取决于我国改革面临的环境、条件和内容,要充分考虑到现实可行性,循序渐进,分步实施,避免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比如说,为了加快形成综合交通运输体系,发挥各种交通运输方式的整体优势,突破经济社会发展的“瓶颈”,有必要整合各种交通运输管理职能和机构,同时考虑到有的管理部门的特点以及运行情况,改革需要一个过程,相关职能和机构整合就要从现实可行性出发,逐步推进。
任剑涛:从历史的角度看,1949年之后,我们的中央机构反反复复地进行大大小小的改革,但精简机构裁汰人员的结果是几年之内的卷土重来。中央机构从来就没有成功地精简下来,人员总是处于总体增长状态。
另外,由于中央政府的改革仅仅是政府自己一头热的产物,两波强势的政府机构改革,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不说我们的政体选择问题、也不说我们的国家结构问题,即使从政府机构改革自身的相关性考虑上讲,中央机构的改革因为总是处于政府自己唱独角戏的状态,因而很难避免改革的流产。
南都:政府自身的变革,可能还是需要纳入到现代国家权力结构的框架内,才能理顺关系。
任剑涛:现代国家结构的合理划分,既有一个国家、社会与市场的三分结构问题,也有一个国家权力内部分工合作的关联性问题。当国家仅仅是在诸如军队、警察、法庭、监狱等暴力支撑的权力规范作用的时候,国家权力才能有效发挥作用。国家不能越出权力领域进入市场-价格领域和公民-社会的自治领域。这个时候,市场按照价格机制运转、社会按照自治原则治理,国家供给社会和市场需要的法律法规章程,三者各行其职、各显其能,整个国家的协调、稳定与持续的发展就可以期待。同时,当国家权力内部的三种权力依据立法、行政与司法三种权力类型的划分而离析开来、相互制衡,国家权力才能免除一权独大、主观随意的弊端。政府机构的设置、数量功能的界定、机构称谓的变化、人员配置与行政经费的拨付,并不是政府机构自行决定的事情,而是由国家权力机构———或者叫做议会、或者称为代表机关———批准和严格规定。这样,政府机构的改革就不是增减的自主游戏,而是一个事关国家权力尊严的事情。
地方政府也要变革
中央政府调整以后,地方政府特别是县级以上政府都要作做出回应
南都:我们国家是个单一制国家,大部制改革暂时只是中央政府的机构调整,它必然也对地方政府的变革提出了要求。您觉得地方政府应当如何回应中央政府这一变革?
汪玉凯:这个是必然的。虽然地方政府可能没有中央政府这么大的规模,跟中央政府不是一比一的上下对应,但是整体上应该有一个上下相对应的关系。一般来讲,中央政府作了一定的调整以后,地方政府特别是县级以上的政府都要作出回应,大部制也不例外。而中国的大部制改革不可能一步到位,首先可能会有个整体规划方案,然后选择几个部门进行试点,试点成熟了以后再逐步推广开来,而这个试点不一定只是在中央政府展开,也可能选择一些地方进行试点。中央政府试点同时,地方政府也可能进行试点,上下一体化。
沈荣华:中央政府管理更侧重宏观性、间接性和指导性,地方政府管理更侧重具体性、直接性和执行性,地方政府的机构设置也应当有所不同。在大部门体制改革中,除了根据政府管理需要实行上下级对口设置的机构外,其他地方机构的设置,应在地方机构编制总额限定的情况下,由地方各级政府根据本地行政管理的实际需要,因地制宜地整合职能和机构,灵活设置地方部门,为地方政府改革和管理创新留下空间,充分发挥地方政府积极性、创造性。
消减权力,保证能力
政府越来越小的同时又要保证国家能力提升是世界性难题
南都: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内部一直有一种强烈的增强国家能力的呼声。如何确保政府越来越小的同时,又能够保证国家能力的提升?
汪玉凯:我觉得这是一个世界性难题。一个国家在国际上的竞争力,很大程度上首先取决于政府自身的决策能力。也就是说一个国家政府管理能力,应该和在这个国家社会范围内所承担的责任是相匹配的。这是一个政府能力问题,能力建设本来是无限的,我们要是构建有限责任政府,有限责任政府又要集中它的能力。这个我认为,尽管口号大家都能够认可,但是各个国家具体情况有差异。比如中国,它是政府比较强势的一个国家,它和有些民族国家相对来说是不一样的。像我们这种国家,虽然是有限政府,但是承担的责任比自由市场经济的国家更多一些,所以对我们来说,如何坚持政府的有限性,提高政府的施政能力,要处理好这种关系,可能比西方国家更加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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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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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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