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上午的考试结束后,记者从松原市前郭县第五中学一位考生处了解到,考场上抓了4个使用作弊器材的学生。但他表示,还有很多考生带设备入场,“那4个只是被抓了当典型,成了替死鬼”。
记者向吉林省公安厅来松原巡查的张队长询问,前郭五中是否有4名考生因使用作弊器材被抓获,他告诉记者,共有9名。
前郭五中这名考生还说,场外传来的答案并不太准。“答题的水平还是很高的,只是因为用摄像头传出去的考题,有些地方拍摄得不太清楚,有些数字就会计算不准,从而影响正确率”。
据警方介绍,今年松原对高考舞弊查得特别严格,查处了一批犯罪团伙。1月,松原市公安局整理去年侦办的出售作弊器材案件时,发现了一个出售窃听窃照器材的地下窝点。该团伙以奥博公司作为掩护,兜售窃听窃照器材、反屏蔽设备,以及考试作弊用的无线语音传输和接收设备,牟取暴利,经营已经成规模化、网络化、组织化。
经查,奥博公司是地下网络公司,并未在相关部门注册,也没有公开的办公场所。5月28日,专案组相继抓获团伙成员15人,捣毁地下制作窝点4处,收缴各类作弊器材500余套,无线语音发射装置100多套,用于无线发射的车载台16套等设备。
“买场”——好学生是赚钱的
刘芬老师告诉记者,有外地学生费尽周折,转到这里参加高考,虽然刘芬从没在自己的班上见到这样的孩子。
“也许是报考这两天来考试,我们都不知道,平时上课时没有。”她说。
一位高中女生坦率地和记者说,外地学生之所以要到扶余来参加高考,是因为“在这块儿考试有手段”。她解释说:“可以买场啊,只要有钱都行。假如说你在别的地方打500分,在这儿能打600分。”
松原市公安局户政处工作人员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松原市高考户籍审查还是很严格的,考前专门开展过户口集中整顿,就在前几天,该市宁江区还清退了5名不符合报考条件的考生,他们都是以社会青年的身份报考的。
上任一个多月的松原市招生办主任张大军说,报考要求必须是应届毕业生,外省转入的考生有严格的条件限制,比如单独户口必须迁入满3年,随父母迁移为1年。他告诉本报记者,今年高考前,松原陆续清理出了80多名不符合条件的考生,但迄今没发现高考移民。
在松原,外地人听不懂的“买场”,就是花钱买通监考老师和同一考场的其他考生,抄袭他们的试卷。被收买的老师不但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可帮忙传答案,或者放风,以免被巡视员撞见。
前郭五中一名考生说,自己所在的考场监考并不严格,他就亲眼看见一位监考老师给一个考生递纸条,假装掉在地上,“那个考生捡起来就抄”。
在买场的情况下,老师“不管闲事”是理所应当的。有家长举例说,往年曾有学生截获了不属于自己的纸条,拿起就抄,监考老师制止,他理直气壮地说:答案是你递的,兴他抄不兴我抄?
家长们感慨,“高考就是考家长”,“学习好是赚钱的”。成绩不好的学生,家里得处处花钱;成绩好的学生,不仅可免学费、拿奖学金,还能在高考考场上卖答案,大赚一笔。
高考前夜,记者在扶余一中篮球场边听到一番对话。一名女生向一名男生抱怨,我真的不甘心,咱农村的,买场咱也买不了。
在同一个校园里,五六名考生谈论着一位卖家的叫价:“5万块钱一科,而且不能单买。”当中有名男生惊讶地大喊:“5万块钱一科?以后创业的钱都有了!”
而学校门口的一群考生说,据他们了解的行情,买一场在3000元左右,中间人会收1000元。语文由于答案不好确定,买场现象较少,其他三科合计9000元。人群中冒出一句粗话:“他妈的,都得有钱的,没钱谁买?”
一名高一学生说,去年自己表哥家花了近10万元买场,既“买”老师也“买”学生,然后全场乱抄都没人管。
对于儿子的将来,扶余县一家饭馆的老板王锋(化名)表现得胸有成竹。“我给孩子运作了”,他有些得意。“反正我家孩子考不上的话,这个考场就基本没人考上了。”
王锋的儿子是扶余一中成绩较差的学生之一,模拟考试400多分。通过父亲的“运作”,儿子有望达到480分左右,这是家里估计的本科线。
6月3日一分完考场,王锋立即从县教育局拿到一张单子,上面列着儿子所在的考场28名考生的姓名、学校、模拟考试成绩单等信息。“材料整出来了。哪一场,都有谁,你要没有人,都看不到这单子。”
他发现,这个考场成绩最好的学生,模拟考试也就在550分左右。“我们主打就找一个,找那个最好的。”
记者问:“今年查这么严,你们怎么运作?”他说:“到里边就松了。”
“你不给我抄,别人也得抄你的,也得打扰你。还不如让我抄呢,我不让别的同学打扰你。”王锋“运作”的算盘是:“我抄完了,大伙儿都有份,但在我抄之前,谁也不能抄。”
他说,自己“还没提钱的事儿”,对方“保我多少分,走上(大学)再给钱。要真抄上了,你一毛不拔也不行。”
一边抱怨生意难做,王锋一边说:“谁家都得舍得这一万两万的,这十多年都拿了,还差这一点?”
监考老师“不敢太深管”
语文考试之后,扶余三中学生张帆(化名)走出考场的第一件事,是给家里打电话。
她旁若无人地对着话筒大喊:“我同学语文不好,让我给她整答案,我就整张面巾纸,写上去了,让一个女生传,那女生还不给传,一下子卡住了,让一个老师看见了。就一个老师管,那老师其实挺好的。另一个老师站着不吱声……没收卷儿?不可能!”
挂掉电话后,她笑嘻嘻地:“我同学在前面,吱那一声了你说我能不帮吗?都这时候了。”
当时,那位同学坐在第一排,张帆将选择题答案写在面巾纸上向前传,不料前面的女生不帮忙,又给送回来了。张自己接纸条的时候,那位女老师走过来,对她说:“你老实点!”但老师所做的到此为止。
“这不面巾纸啊?我传出去好几个呢!”张帆对记者抖抖手里的塑料文件夹,里面有一大包纸巾。
她说:“老师不敢太深管。只要你别让巡场的看到,给老师添麻烦。去年有老师管得太严,让人给揍了。”
很多家长也持这样的看法。王锋说:“监场老师都有胸牌,你要是对我不利了,我考完后找你。他学习啥也不是,考试就只能背水一战了,你敢跟他声张?(老师)工作范围内必然得提醒你,但你就拿他的话别当回事儿。”
他还说,正常而言,人都有同情心,谁家没有孩子?
另一些家长说:“一般的不敢给卡,孩子一辈子前途,卡的话出来后真收拾你。”“老师要是看到抄,也当没看见,都本地人,本地多出几个大学生不挺好吗?”
另一方面,那些学习好又不愿“卖”场的学生,如果不想被别人打扰,也可以交钱“买保护”,就不会受到打扰。
高考期间,刘芬听自己的学生反馈,今年监考严了不少,有人传纸条被没收了。但考试第一天,刘芬的孩子就被别的考生要答案,受到干扰,监考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考第一天,就有知情人向记者反映,在松原江南考场,清出了至少两名替考者和若干带耳机的违纪考生。考场上有考生互相换卷子抄,监考老师也不管。记者在松原市实验高中考场随机问了几个考生,普遍反映“监考不严”,有的考生说,考场内很多人用无线耳麦,还有人传纸条。
同样望子成龙,中学教师刘芬不同于饭馆老板王锋的乐观,她十分忧心孩子的前途。她说,以孩子的平时成绩,如果考风正常,谁也不抄,“本科稳走”,但在其他考生抄袭的情况下,就会成为可上可下的“边缘生”。
她说:“我非常担忧,考风不端正,学风怎么也改正不了。一是家长,二是学生。有的不把老师放在眼里,看不起你,认为孩子肯定能上,孩子搁你这儿就是让你给看着,人家有钱就当爷。还有的是把老师捧到天上,给老师送钱。”
但在高考这两天,刘芬背离了她的信条。“我对孩子说,为了公平点,在场上你能抄就抄,能打多少算多少。一上考场我就嘱咐,我说实在都抄的时候,你也得回头看看,别在那儿不动啊。”
守在熙熙攘攘的考场外,当中国青年报记者询问扶余一中3名高二学生,明年高考会不会考虑作弊时,有人回答“看吧”,有人回答“嗯哪”。
“你是从17题给我发进来的”
一张皱皱巴巴的白纸上面,写着一组“ABCD”——选择题的答案,白纸在一名黑衣女生手上。
她对身边那位身穿粉红T恤的青年男子说:“你是从17题给我发进来的。”
作者:
王俊秀 张国
编辑:
霍吉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