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奎松:共产国际为中共提供财政援助考察
2010年01月29日 14:09凤凰网历史综合 】 【打印共有评论0

六、关于1929-1931年共产国际提供经费的情况

1928年下半年的预算没有能够在1929年得到继续。由于联共(布)成立了预算委员会,对中共以往的收支情况进行反复审核的结果,是决定要适度削减给中共的经费。决定:“拨给205128美元,扣留百分之三用于党在这里的开支和东方出版社方面可能的支出……剩198974美元,可以分四次拨出(每三个月拨一次)。”对中国共青团1929年度预算的决定是:“每季度正式预算4120美元,一年16408美元。此外,还将有援助款项,第一季度可以给援助款5128美元,以下季度的援助款额另告。”[48]由此可知中共1929年每月得款应为16581美元,以1929年的最高兑换价,应可折合中国元约为3.68万元;共青团每月得款约为3080美元,折合中国元约为6844元。比较1928年下半年平均月预算6万元的水平,这个数字无疑对中共的触动极大。

还在1928年12月下旬,中共中央就得知了共产国际决定削减自己经费到每月3.3万元的消息。12月26日,中共中央为此专门致信共产国际主席团称:中共经常费每月6万绝不能减少,且应提供兵运费每月2.4万元,特别费年预算也应达到100万元。[49]当然,中共中央也注意到自身的问题,开始严格进行征收党费的工作,要求每月收入20元以下者要交5个铜币,30元以下者交2角钱,60元以下者交3角钱,100元以下者交5角钱,收入在100元以上者要特别征收。同时则检讨过去经常不照预算开支,导致亏空现象严重的问题,决定今后严格照新预算开支,各省1.9万元不变,宣传部由2300元压缩为2000元,特科由3600元压缩为3000元,给共青团的补贴减少到1000元,交通费保持4000元,中央本身3700元,所有领导人的生活费均减少2元,原有的娘姨费等一律取消,原住大房子的全部搬小房子。

但无论怎样节约开支,党的经费仍然存在很大的空缺。新任总书记向忠发不能不向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乃至斯大林本人发出呼吁。他一方面告诉共产国际执委会说:“我们收到了关于削减我们预算每月达33000中国货币单位的电报。考虑到中国的条件要求有更大一笔款项,我们打算再次申明我们的理由,请求增加预算。”另一方面则以中共中央委员会的名义写信给斯大林,明确提出:骇人听闻的白色恐怖遍布整个中国,我们的处境异常艰难。六大之前工作人员的损失已经相当严重,六大之后被杀被捕的人数更大大增加,六大新中央开始工作不到半年时间,其组成人员就有三分之一多被杀被捕。最近两个月,包括满洲、直隶、河南、山西、陕西、山东、湖北、福建、浙江、广东、湖南等总共21个省的省委被国民党摧毁,一些省委的全部工作人员都遭到杀害。基层党组织的情况自然更加糟糕。任何群众性斗争的结果,都不可避免地会导致激进群众被开除或辞退,在失业现象极其普遍的情况下,我们很难在群众中建立和巩固党组织的影响。而在国民党力量有所加强的地区,农村苏维埃也受到严重损失,许多地方红军和游击队久经考验的军事工作人员陷入绝境,而党又难以向他们提供必要的帮助。所有这一切,重建党的组织、深入到工人群众中去建立党的影响、帮助农村中被打散的军事人员、派人到军队中去做宣传鼓动工作,乃至于为了预防万一而设立储备金,都需要共产国际在财政上给予大力的援助。但就在这种情况下,共产国际却突然减少了我们的预算。“在过去的月份里我们竭力节省开支,把我们工作人员的生活支出缩减到最低限度,但是我们还是没有能力克服财政上的困难。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的,那我们就无法开展工作了,我们在党内的基础会更加薄弱。”据此,中共中央恳请斯大林“理解我们的这些困难,并向我们提供我们所要求的援助。我们希望您建议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恢复我们最初的预算,此外,根据那个预算,您还可以拨给专项经费。这些专项经费的作用主要在于恢复国内被摧毁的党组织和恢复在农村失去的地位。为此中央必须拥有军事干部,如果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本身无法解决专项经费问题,那我们请求您将此问题提交联共(布)中央讨论,以期它能在我们处于绝境时给我们以帮助。”[50]

中共中央的要求并没有很快地得到反应。共产国际联络局的代表明确认为由于在拨款的操作上存在一些问题,才导致中共中央对1928年下半年预算的增加产生了误解。他们报告称:审核中共1928年收支情况的结果证实,负责具体拨款的共产国际工作人员“拨给中共的款项要比应该拨给他们的多。共拨出了15500美元(我们已经注意到,寄去救急的46000美元他按月拨给了他们。因此1928年最后四个月他每月拨给他们68000墨西哥元)。很可能由于这种情况,中国同志给斯大林写了充满绝望的信。信的副本送给了我们。他们认为,与去年相比,他们的经费几乎削减了一半,(现在每月拨给他们约33000墨西哥元)。相差确实几乎一半”。但是,他们多半是把按月拨给他们的那用于救急的46000美元连同定期拨款的数额算在一起,当成是正常拨款了。当然,他们也承认,济难国际1929年拨给中共中央的款项比应拨给他们的少了一半,这对中共中央也产生了压力。因为几乎每个党多余的钱大都是从济难国际的钱里挪用的。[51]

但很明显,凡是在中国的共产国际工作人员都不会认为1929年度共产国际提供给中共的经费是合理的。共产国际执委会远东局代表雷利斯基就坦言:他不理解共产国际执委会为什么要削减中共的经费。他在给共产国际执委会的信中写道:“他们的经费是不足的。他们有18个省,走一趟要花很多钱。他们有红军。他们出版4个机关刊物,印制大量传单。我们不讲应由谁提供资金,他们应该弄到自己的经费,但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没有钱就会影响工作的开展。无论如何我想象不到会减少他们的预算。这对工作会有影响。他们有300名党的工作人员,但这些人拿到预算的很少比例,减少编制不会有什么好处。中国人的住房条件不允许在党员家里举行会议,为此需要有专门的房子,而这需要大量的钱。国民党在按照奸细工作的常规搞暗中破坏活动。国民党学生得到指示,要潜入我们的组织。所以你们可以看得出来,党的处境是相当艰难的。”[52]

雷利斯基的质疑不仅没有得到共产国际执委会的理解,直接参加预算委员会,并负责联络局的皮亚特尼茨基反而明确告诫雷利斯基不要干预经费问题。然而,眼看中共的经费不仅得不到增加,而且还因为货币贬值在进一步减少,特别是注意到共产国际联络局的代表为控制中共的开支,竟将每月的经费分成10次,即3天一次小额付给,雷利斯基忍不住还要向共产国际执委会提出自己的看法。他写道:尽管指示我不应干预经费问题,“但我仍认为有义务提及这一问题。现在在当地那里只付给中国同志3.3万元。过去付这3.3万时美元比价为2.2元,而现在付这笔款项时美元比价已为2.8元(2月),换句话说,党的预算由于货币贬值削减了近30%。”如果说共产国际提供的经费削减了,而且还故意要每隔几天发放一次,这已经给中共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和损失,那么济难国际经费不能按时到达,所产生的影响就更加明显了。因为,济难国际在1929年头三个月几乎没有送来一个戈比。4月之后经过长时间交涉,到后来也只收到了几千元。8月份以后济难国际答应寄来1.8万元,结果一直拖到11月。11月又借口中国的济难会还有3万元储备,只给了它6000元,12月只给了3000元,1930年1月也只给了3000元,2月负责拨款的代表干脆告诉中国同志说没有收到济难国际的钱。“党和国际革命战士救济会经费时断时续,影响到党的工作,关于这一点代表团已多次给你们写过信。我认为除了安排好这个问题外,有必要讨论一下中国整个预算问题。党的各方面工作都在扩大,党正在利用合法和半合法的可能性……,开办党校,巡视员经费外出-这一切都要求增加党的预算。如果这一点做不到,那就仿照西方(波兰)党的例子,(应)同时拨给党用于不同用途的专项补助。”[53]

进入到1930年,随着红军和农村根据地的迅速发展,共产国际开始有了新的借口。他们明确要求中共中央设法从红色区域通过打土豪等办法,去获得经费。并且因为自身经济上的问题,通知中共中央5、6两个月将停发经费。这种情况不能不进一步引起中共中央的强烈不满。这个时候,因为共产国际给款始终存在拖欠现象,中共中央已经处于极端困难的状况。5月16日,它甚至通过江西省委密告红四军前委,提出:“望你们万分注意的一件事,中央经费目前断绝来源,正在向前发属省全国革命非常紧张的,全党工作将受经费之影响。中央目前已无存余,万望你们立刻竭尽所有所有的方法,迅速解款到中央。目前一次最低五万元,以维系全国工作上之需要。你们要同群众作广大的鼓动与宣传,引起群众认识共产,拥护共产党,自动向党捐助。当然,经过党团的活动,同时要极力节省你们的开支。经常解款到中央至急。”[1]

因此,它在得知莫斯科的决定后,不能不在5月18日再度直接写信给斯大林和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团,提出申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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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杨奎松   编辑: 石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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