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慰庆:但是后来为什么走呢?后来据我知,国民党当时也有个叫杭立武,这个杭立武大概代表国民党啊,代表当局吧,当时的来找他,说你一定要走,你不走的话,要加以制裁。另外一个原因他当时是政治大学校长,他说没有辞职,这个老的传统,他说这个校长还没辞掉,他不在的话,学校的经费,教职员工的生活都有问题,他要去辞职,要正式地把这个大学校长的职务辞掉,他才能到美国去教书,所以在这个情况下他离开大陆。
钱正英:我想他当时的原意是希望孩子们都跟着走的,但是他这三个孩子,都是选择了留在大陆,思想都非常进步。
顾慰庆:我这个妹妹是跑掉的,妹妹她先知道消息,因为当时我们在上学,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妹妹正好回家,她知道父母要走,走以后,大概她说她不走,不走,父母也没看她,就跑掉了,跑掉了。当然我父母非常伤心了,伤心呢,我们呢就说是我们要留在读书。
解说:5月23日,共产党进驻上海,慰连、慰庆和慰文一起回到那里,三个孩子以读书为名留在了内地。顾毓琇和夫人王婉靖带着另外两儿一女离开,那时的顾毓琇并不知道,三个执意留在国内不肯离去的孩子,都已是地下共产党。
顾慰庆:我哥哥比我大两岁,在我们家里我们两个人住一个房间,他就收听延安广播,收听延安广播,延安广播就是有录音新闻,他不但收听,而且记下来。我们两个人住在一个房间,他当然不能瞒我了,我也跟着听。听了以后,他要叫我帮他也记录,后来越来越弄了以后,弄钢板刻蜡版,刻蜡版以后油印,他送出去,实际上他当时已经跟地下党,或者是地下党的外围组织有联系了。但是我不知道,当时我兄弟三个人互相不了解,我哥哥参加共产党,没告诉我,我参加共产党,没告诉他。我们两个人更没相信我这个大妹妹才15岁,她会是共产党。当时老实讲,我们两个哥哥,就说这个小妹妹,大妹妹,说大妹妹,当时才15岁,瞎起劲,瞎起劲。认为她根本小孩不懂什么大道理,不懂什么革命道理。解放以后我才知道,她也是共产党。
解说:顾毓琇没有料到还未成年的孩子,都已有了自己的政治选择。他觉察出了其中的不同,但没有发表意见。
顾慰庆:他好像隐隐约约知道我们参加学生运动,思想左倾,这个他们肯定知道。但是呢,父亲不太干涉,不太干涉,老实讲,他没有想到我们会参加共产党。另外学生运动,我父亲从内心来看,他是同情学生运动的,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他也干过学生运动,参加过五四。
解说:顾毓琇没有来得及和母亲告别,匆匆离开。1949年10月10日,他先是只身飞往广州,而后在香港等待夫人王婉靖带领孩子从台北前来团聚。在此期间,他们与大陆的联系中断。随后,他辞去国立政治大学校长职务,等待母校麻省理工学院做访问教授的邀请函。至此,在经历了几番沉浮之后,顾毓琇退回他原本的教授职务。
顾慰庆:他没有想到一去24年,确实没想到。你想抗战才8年,这个内战他想几年就结束,他没想到他去了以后就没回来。又到美国去呆了那么长时间,就隔断了,所以叫《一个家庭两个世界》,隔了24年。
解说:我们有一个分为两个世界的家庭,我们希望这两个世界能保持友好状态,这样,我们能时不时互相拜会,表达我们互相的祝愿。
解说:1950年秋,顾毓琇回到母校麻省理工学院担任客座正教授,1952年8月底,他应聘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客座教授,两年后转为终身正教授。年近半百的顾毓琇在美国开始了从行政向前沿学术研究的转型。他与维纳等人一起,开创了控制论的新纪元,被国际学术界公认为非线性控制理论的先驱。2000年,国际电工和电子学会授予顾毓琇“千禧奖”和“巨比立”奖。顾毓琇的教学生涯一直持续到70岁,退休后被宾夕法尼亚大学授予名誉法学博士学位,被常春藤大学授予名誉学位。而这所有来之不易的学术成就,顾毓琇都是作为一个中国人获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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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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