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乱的马蹄声,敲鼓似地敲击着我的耳膜,敌人迫近了。还没等我把话跟幸元林说完,机警的马夫不由分说就同警卫员一起把我抱上了马,狠抽了一下马屁股。我的坐骑奔驰起来,与发疯似地跑过来的毕占云、张然和的马成了平行线。
“老毕,出了什么事啦?”我迫不及待地问。
“呼哧呼哧……”毕占云只顾喘,只顾跑,顾不上回答。
“曾政委呢?”
“呼哧呼哧…”
我也不问了,跟着跑。三匹马都跑直了尾巴。敌人的骑兵遭到幸元林游击队的抵抗,迟滞了一会儿,但接着又风驰电掣般追过来了。
我们跑到了山跟前,马蹄被陡峭的山崖挡住了。我们下了马,牵马登山。山太陡,马蹄直打滑,我们只好把马丢掉,连马鞍子上的东西也顾不上取下,就自己上了山。
毕占云身体好,跑得快,呼哧呼哧地跑到了山半腰。我在后面喊道:“谁也不许跑!谁跑枪毙谁!为什么不抵抗?要死死一块!”我这话显然是对着毕占云的。我与张然和利用一块石头,居高临下地向敌人射击。毕占云也回过头来打了一阵子。见敌人不追了,我们又向山顶攀去。
奇怪,敌人怎么不追了?我回头一看,敌人正忙着抢东西哩!我们的全部财产都在马鞍子上,马丢了,财产也丢了,敌人正吵吵闹闹地瓜分我们马鞍上的“财富”,也就顾不上追我们了。敌人也明白用不着再迫,只要在山下围着,让我们下不来,一个晚上就可以把我们冻死在山顶。
山顶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冰雪和石头。我们三人和毕占云带出的几个侦察员,冷得抖成一团,呼出的热气立即冻成了冰溜子。我们抱在一起开了个小会,一致认为在山顶过夜非冻僵不可,必须乘着夜色掩护逃下山去。
已是黄昏时刻,山里的冬天黑得早,我们朝山下一望,环山全是簇簇篝火,像一条火龙箍死在山脚,连篝火旁边游动着的哨兵都一目了然。包围得这样严密,如何逃得出去?
我们顺着篝火仔细看去,才发现火龙有缺口,悬崖下面既没有篝火,也没有哨兵。天无绝人之路啊,我们松了一口气。待天黑尽之后,我们便从陡崖无路的地方,连滚带爬下了山,绕过哨兵,溜出了包围圈。
下了山,朝北走,过了河,我们叩开一户牧人的帐篷,想讨点吃的。帐篷里住着两口子和一个孩子,像是藏民。女的很热情,拿出糌粑和羊肉给我们吃。张然和给了她一点珊瑚、玛瑙作为酬谢,女主人喜出望外,对我们更热情了。张然和是爪哇人,个子矮,脸黑,很像藏民,他利用长相的优势与牧民套近乎,索性认女主人为干妈,为游击支队的残兵败将争得了吃喝和短暂的安全。
我们赢得了一夜的喘息时间。睡觉之前,我才顾得打听干部游击支队失败的经过。
原来,在我去收编幸元林游击队的那天晚上,敌人一个团的兵力打到了支队部。曾日三、毕占云率领支队仓促应战,抵挡了一阵,终因寡不敌众,溃败了。毕占云率领几个侦察员和张然和跑出来了,其余同志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虏。
第二天,敌人追来,毕占云带着侦察员跑了。我和张然和的脚冻坏了,跑不动,在牧民的指点下躲到后山上。敌人也进了帐篷。不久,我们看女主人把敌人支到另一条路上去了。我俩走下山,谢过牧民夫妇的救命之恩,在祁连山里过起了“野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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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欧阳毅
编辑:
梁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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