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在街头巷尾经常能看到装饰得五彩缤纷,用来结婚的小轿车车队,所到之处常常堵塞交通,需要交警疏导好一会儿。结婚的喜宴动则几十桌、上百桌已不足为奇!至于新婚夫妇穿金戴银更是司空见惯!而新房的布置往往也是琳琅满目,豪华的大彩电、冰箱、洗衣机……。据好事者统计,目前在我国一对成年男女,从恋爱到结婚的平均成本:南京是70万;北京是106.8万;上海是140.2万。(我看这里面可能还不包含那腰缠万贯的亿万富翁的结婚成本)看到这一组天文数字,让我咋舌!我相信,现在即使是中小城镇的青年男女,从恋爱到结婚的成本大概也要几十万了。对于我们这些年过花甲的老年人来说,一方面羡慕现在的年青人能够赶上这样的好时光,同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为我们当年结婚之简陋而感慨不已!
现代男女婚配大概都必然经历从恋爱、买住房、搞装修、置家具、办喜酒、渡蜜月这一过程。当年的我们也不例外,但渡蜜月这一环当时却还没听说过!
我们夫妇是在1970年结婚的。那时,我们都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场当农工。是一起支边进疆的知青。
先说说恋爱:中国的婚姻,历来讲的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现在的少男少女们要讲对方存款上数字的位教;学历;职位;单位;月收入;少女们要讲“三围”;少男们要讲身高……。而小说、电视连续剧中常常描述的男女主人公的恋爱史却总是一波三折:爱的时候如胶似漆,恨的时候刀枪相对……
我们那个时候,在特定的环境之中,尚无门第之分。如果非讲不可的话,也可说说:我老伴家是地主成份,我也长在右派之家,同属黑五类之后;论相貌,当年的老伴并无“闭目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色,我也不是貌比“潘安”的奶油小生;论工作性质,同为支边青年,日常工作都是繁重的体力劳动;论收入都是每月36.12元。实属平而又平,淡而又淡之辈。所以,恋爱并不复杂,因为在读高中时就是同学。就自然免去“相貌”这一环了。况且都是二十六、七岁,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经其他同学的说合,关系就算确定了。
再说住房,那时还不是市场经济,不需要自已掏腰包买房,也不存在房产交易。成年男女需要房屋,只能自已打土坯自已盖。每年在连队统一规划下盖出十来间土坯新屋,老职工换新屋,旧房就成了新婚夫妇的“爱巢”。
接下来就是“装修”。那时不会有多如牛毛的装璜公司,只能靠自已动手:清除掉旧房的拉圾,换上几车干净的新土,整平好地面。再请两三个哥儿们帮助上房泥,(大西北农村的住房房顶都是草泥铺成的,有很好的防雨雪、防晒、保暖作用。)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房顶连拌草泥带上房铺成,最多半天就成了。接下来是到连队保管室找保管理员要一桶石灰,用水搅拌搅拌,到羊圈找一块老羊皮,捆绑在树棒棒上,做成刷墙的刷子。就可以给泥巴墙粉刷了。等过一两天待墙面干透,就开始扎顶棚:扎顶棚是个技术活,先要在房子顶部四周的墙面上每间隔半张报纸的间距楔上用短木棒削成的楔子,然后在每一对应的楔子之间用细麻绳拉成网状的方格,在麻绳上面粘上一层旧报纸,待浆糊干后,在报纸上再粘上一层白纸。待白纸干透后,沿着墙边钉上一圈五公分宽的红纸,就成了一个非常漂亮的顶棚了。剩下的活就是请内行的职工搭五孔的火墙和炉灶,把房子隔成内外两间。(里间约10平方米,外间约5平方米)一个当时堪称完美的新房就算装修完成了。剩下的事情是在窗户外用草泥泥上透明塑料薄膜(冬季在零下三十多度时塑料薄膜起很好的防寒作用。);在门框上钉上妻子用旧被单包旧绵絮做成的棉门帘子;清理好菜窖;加固好室外堆柴、煤的草棚子。这就算一切安排就绪。
再谈家具的添设和婚房布置:先用粗木棒和树杈子做成床凳子,用细树枝和木棒编扎成杷子就成了“铺板”,在杷子上铺上几层牛皮纸后再铺两床棉絮和床单、两床棉被这就是婚床。床头的小木架上放的是我们进疆时带来的两口帆布箱。箱子里装的是我们日常换洗的衣服和家信。书桌和搁面板的平台,是用小土坯和葵花杆子搭建成的。为了遮羞,就买来几米白纱布围在桌子的周围,外观还是很好看的。桌上铺上白纸和一层塑料薄膜。桌面上放上两只盛玻璃杯的茶盘,两只带喜字的玻璃瓶,两本“红宝书”后,就没有空隙了。桌后的墙面上贴了一张毛泽东接见红卫兵的画像。左下角挂着一面小园镜,就是妻子的梳妆台了。小圆饭桌、和两个凳子是自做的。三个脸盆、一口锅、十只碗、十双筷子、一瓢、一勺、一付水桶(没有自来水,自已挑水,无需装水管。)炉钩和炉盖子就只能在商店购买了。
剩下的事情是办喜宴、文革中期的1970年,各类物资匮乏,就是团部商店,也只有牙膏,牙刷,草纸,油、盐、莫合烟(新疆当地产的烟叶)等日常生活用品,连香烟、糖也不多见。不用说什么生猛海鲜,甚至连现在上不了酒席的花生米也买不到。肉是定量供应的,喜宴当然是办不成的。好在凭结婚证可买五公斤用甜菜榨成的黑色方块糖,两条“绿洲”牌的香烟。(每条1.7元),加上买来连队自产的葵花籽20公斤。招待客人的东西就办齐了。
元旦清晨,我先将室内打扫干净,清洗好茶盘,茶杯。生好炉火,在炉子上炖上半桶冰水,在桶里放上一把“一皮罐”的茶叶,再清除掉室外的积雪。就外出四处张罗请客。(远处的老乡是提前说好的)。等几个帮忙的老乡来到房里后,已是下午两点多了。看看我的媳妇还没到来(她上班的连队离我还有十多公里),便匆匆忙忙骑上自行车(在新疆工作五年后的唯一财产是一辆飞鸽牌的自行车。)前去“迎亲。”
新疆的十二月,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我骑着自行车,冒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在茫茫风雪中,沿着拖拉机辗压过的,模模糊糊的车痕前行。终于在离连队八公里多的公路上,遇到了正在风雪中独自艰难拨涉的我的新娘。她穿着一套新棉衣裤,头上扎着一条花头巾,脚上穿着一双大头皮鞋。背上还背着一个装有碗碟的大书包(她们连队老乡送的礼品)。在风雪中早已成了一个雪人。两人匆匆忙忙赶回连队时,已是下午六点多了。
新房的里里外外早就挤满了人,我两拍打掉身上的积雪,就张罗着给小孩分发糖果和瓜子,给大人们彻茶端水、点烟。最高贵的“嘉宾”是连长夫人。据说连长和指导员都到团部开会去了!一个没有红地毡、没有伴娘、没有伴郎、没有主婚人、没有司仪、没有摄影师、没有双亲、没有亲戚、没有鞭炮、没有收音机、音响和电视、、更不可能有乐队伴奏的婚礼就这样开始了。我的新婚礼服是;上身是一件套在棉衣上的新帆布工作服、一条毛哔叽的裤子和一双军用大头皮鞋。一不用拜天地,二没有高堂可拜,三不需夫妻对拜。在挤满了人的、仅十五平方米的空间里,也实在没有地方去拜。在人们的哄闹声中我扯着一付破嗓子,“吼”了一段京戏“红灯记”中李玉和唱的选段。我的新娘也被迫唱了一段“浏阳河”。当糖果和香烟分发诒尽的时候,婚礼也就举行完毕。当喧闹的人群散尽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了。这时连队的电灯已经熄灭(连队自已发电,平常十点停机,逢年过节十一点停机)。我和妻子燃起一对腊烛,清扫完满床满地的瓜子壳和烟头。细心的妻子在炉灶上用铁锅第一次为我们做好一餐带有几块腊肉的大米饭。(大米和腊肉是半年前妻子回湖北探亲带回的)我才感到已经饥肠辘辘。一个新的家庭就这样在这风雪交加的茫茫戈壁中诞生了。
岁月悠悠,花开花落,转眼间三十六年过去了。当年满头青丝的少夫少妻相扶相携、走完了人生大部分旅程。早已是白发苍苍老翁老妪了。常常看到花蔟锦拥般的新郎新娘从如龙的花车上步入婚礼的殿堂,让我们忆及当年的婚礼情景,仿佛成了两重天地!原题: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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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牧生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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