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困苦现在又一次缠绕着周。吴此刻在京都学习,他仍然从那里给周寄钱,但周却不得不勒紧裤腰带。他放弃了吃肉,停止了试图获得正规学生资格的努力,把所有的时间均用在阅读和帮助其他学生组织会议上面。
1918年,当秋日来临之际,周感到丝丝凉意。这时,吴邀请周到他那里去和他住在一块儿。吴由于获得了两份生活津贴,再加上有一个聪慧的妻子,他能够继续生活下去,并且按照学生的生活标准,吴过得非常舒服。“你和我们待在一起”,他在信中写道,“这样我们可以抽时间商量一下你上京都大学的事情。京都大学的社会科学系师资力量很强,你会喜欢那里的。我已经问了你好几次,但每次你都说不愿意靠朋友过日子。然而,即使你不考虑我们在南开的友谊,可我们现在都是处于异国他乡的外国人,难道我们不该互相帮助吗?”吴的其他信都未能说服周,但这最后一封信感动了周。他整好行装,乘上火车,奔向京都。在京都车站,他热泪盈眶地扑进了他中学时的老朋友吴的怀抱。
吴和他的妻子与其他两个中国学生共同住在一栋租借的房子里。周现在也跟他们住在一起了。他每天早早起床,把整理房间、打扫卫生作为自己的任务。有时,当吴氏夫妇回家太晚时,周便给他们做晚饭。吴不时带回来一瓶酒,他们便一起来欣赏周的烹饪手艺。正如在舞台上演戏一样,周不介意他的伙伴们把这称为“女人的事情”。吴给周讲他听过的课,而周给吴讲他读过的书。
和在东京一样,周在这里实际上没有进入大学。他填过一份申请书,选修政治学和经济学课程,并仍把自己的地址写为东京菏田。不过,这份表格事实上是否交了去都不清楚。
但是,周的确从先进的马克思主义者、京都帝国大学经济学教授河上肇博士那儿受益匪浅,因为从1919年起周便成为河上肇博士的半月刊《社会问题研究》的热心的读者。这是一份第一次真正影响周接受社会主义思想意识的杂志。令人惊奇的是,他却从未见过这位学者。周让吴介绍一下这位学者,但吴却不愿意这样做,或许是因为他怕自己与他的南开老朋友在意识上的不同会因此而变得更大。吴已经后悔把自己的《资本论》一书借给了周。吴正寻求一种对中国的俾斯麦式的领导,吴认为俾斯麦是权威的政治家,这样的人能领导国家强大并使之向着现代化迈进;而周却相信只有对中国人的头脑进行意识形态的改造,才能使中国发生必要的变化。一个实行“铁血政策”的强人在一个没有普通人民进行的革命中是不可能使中国加以改变的。
吴的妻子经常在这两个老朋友的争论之间进行调停。有一次,争论发生在吃饭后,争论的主要内容是如何拯救中国。由于争论得比较厉害,周不停地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喝,在争论的高潮中竟有点失态。“光靠强硬的领导”,他断言说,“是不可能挽救局势的,必须拥有坚定的追随者来支持领导,必须逐步地对年轻一代和老一代进行彻底的再教育,如果可能的话,应该包括学生、工人,甚至农民;在革命成功之前,必须使这些人站在自己一边。不进行革命,中国便得不到拯救!”
这时,吴倾过身来从他的朋友手中夺走了酒瓶,把它扔在地上。“如果你坚持这种观点的话,那你就不可能拯救中国!”他叫道。
就连吴的妻子也插话提醒周说:“恩来,你必须关心自己的身体,不要喝得太多。在你来这里之前,吴十分担心你一人孤独地待在东京。他说,甚至在南开时你就爱喝酒。”
据吴说,周当时的反应只是静静地转过身去找来一把扫帚,把乱东西清理了一下。第二天,他给他的主人们带回一束鲜花,尽管他当时实际上已是身无分文。“你怎么能真的和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生气呢?”吴后来说道。还有一次,当吴从喝醉了的周手里把酒瓶夺走时,周冲回自己的卧室并把自己闩在屋里面。吴发现周为自己没有其他朋友而感到痛苦。他的日语还不是太好,影响了他大量外出,而使他的活动显得单调孤独。
1919年春天,周已做好回国的准备,希望加入自己的祖国已经开始的国内斗争。在樱花第一次盛开的节日般的季节开始的时候,周前往京都两个著名的公园,写下了4首充满感情的非凡诗篇。这些诗是用自由体写成的,而不是周早年写诗曾用过的古诗体。他从来没有如此开怀地表露过自己的感情,以后也从来再没有写过如此外向的诗篇。诗的主题是马克思主义的出现,给世界革命带来了光芒,抒发了自己发现马克思主义后的喜悦心情。这就是第一首诗中所写到的“一线阳光”穿云出。
雨中岚山——日本京都
雨中二次游岚山,
两岸苍松,夹着几株樱。
到尽处突见一山高,
流出泉水绿如许,绕石照人。
潇潇雨,雾蒙浓;
一线阳光穿云出,愈见姣妍。
人间的万象真理,愈求愈模糊;
——模糊中偶然见到一点光明,真愈觉姣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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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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