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之精义
勿庸讳言,历史本身具有“看成败、论输赢”的道德虚无倾向,流氓打败贤良,君子斗不过小人,多少忠义之士惨遭奸佞暗算,这种事情充斥于每朝每代。惟其如此,历史学研究、教学和传播才更应有正确的价值标准,道德评判才应高于其它评判。
中国史学的正统其实一直是如此的,这体现于“春秋”史观。所谓“春秋”史观,一是记录史实,讲求信而有征;二是倡言人伦价值,褒善贬恶。这种历史观发轫于孔子的《春秋》,光大于司马迁的《史记》。“春秋”史观所主张的善恶褒贬,作为一种道德标准,蕴涵着中国特有的历史意识,体现着公正和永恒信念,并坚守着一种信仰:“行善者即使生前有德而无福,多经苦难,却定获善报;作恶者即使生前无德而有福,多享富贵,但定遭恶报,让后人唾骂”。
有论者指出,这种历史观颇类似于宗教,具有追罚罪恶和补偿善良的功能,维系华夏文明,捍卫着社会的正义与公平。而以笔者之见,这种历史观也像是一双犀利的眼睛,这双眼睛总能穿越迷雾和魔阵,看清世间真伪善恶。
遗憾的是,这种历史观在很长时间内被抛弃了,历史研究与教学遵循的是“生产力发展”和“历史规律”的价值标准。“历史规律”的执行官,无论是秦始皇还是曹操,都要肯定乃至歌颂;而“促进了生产力发展”的人,可以不受伦理道德的约束,可以“践踏无辜的小花”,可以草菅人命,可以造成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瓦砾成堆,这些都无妨他们的“圣明”和伟大。
显然,这种历史观和评价标准过于看重经济、物质方面,而忽略了精神与道德,或者说,这种标准主要强调了事功判断而忽略了价值道德判断。在这样的历史观庇护下,各种暴行及恶政都有了借口,无数人的死亡、苦难和不幸变得不值一提,人的尊严和生命遭到极大蔑视。
笔者以为,在今天,我们应该在去除其陈腐、不合时宜部分的前提下,恢复中国史学的道德传统,应理直气壮地倡言人伦价值,褒善贬恶,复原史学特有的警示、训诫、教化人心和维护正义的功能。如果说历史本身有一种优败劣胜的逆向淘汰怪象,有一种道德虚无色彩,那么历史学则要旗帜鲜明地褒善贬恶,以道德评判作为最高标准。
这样,历史学才能具有对邪恶和丑行的震慑作用,才能让那些权倾天下的人物感到害怕,正所谓“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当然,那种强调事功判断和“历史作用”的观念,虽有致命缺陷,却仍具合理成分,可在坚持道德评判的优先性下借鉴之。
凡为中国人,几乎都天生对历史有爱好,这是国人的文化习性,更是一种巨大的精神资源,只要我们阐扬正确的、蕴涵着道德评判的历史观,便能期待这种习性演化为一种正义的力量。让我们拭去蒙在那双历史之眼上的尘埃,这双眼睛会向被压迫、被蹂躏、被践踏的劳苦大众和妇女、儿童送上歉意,会为被诬陷、被害死的仁人志士伸冤,同时一刻不停地紧盯着那些残暴、阴险的罪魁和奸佞。
走笔至此,反观“百家讲坛”及各位主讲人,可以看出,其中受“春秋”史观影响者也有之,有人在讲课时也间或出现以道德标准评价人物的情形,只是主张不明,或寥寥数语而过,不成系统。笔者当然期待这种情况的改观。
(摘自香港《文汇报》 作者:吴小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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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吴小彬
编辑:
刘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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