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以来,任穷作为一个地区或单位的主管,前后分管的地区、部门多,调动资源的权力也大,但他却没有为家乡、亲属办过任何事。他一再表示他个人没有权力违反原则办事。对一些人的不理解甚至抱怨,他都默默承受。从不请客的他所能做的,只是用自己的工资招待家乡来的客人。他在世时,一直要求我每年都定期拿出一部分工资贴补家乡有困难的亲属,资助有困难的孩子们上学。他去世后,我尊重他的心愿,仍继续用我的工资补贴有困难的亲属。青少年,尤其是农村孩子的教育问题一直是他心中最记挂的。退休后,经他亲自联系,资助家乡建立起一座设施完善的希望小学。
任穷在不断变换的工作岗位上,几乎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精力与时间,和亲人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出差在外,他常给我写信报平安。信虽短,却充满了对我和孩子们的关心惦念。任穷是位好父亲。对待子女,他从不娇惯,不给他们任何特权,让他们从小就没有优越感。他也不训斥孩子,总以鼓励引导为主,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他特别关心孩子们的学习和德育情况,细心地保存着记录了他们升学、入团、入党情况的家信。任穷也是个好丈夫。他工作忙,压力大,也有急脾气。但他从没对我红过脸,总是循循善诱。我文化程度不高,待人处世简单,他就常常从小事给我讲起,帮我提高。比如他告诉我出去不要夸人家的东西好,就是心里喜欢也不要夸,否则人家会给你送礼的。任穷处处以身作则,顾全大局,对我影响也很大。他多次支持我把提职提薪的机会让给别人。1981年,我被选为第五届全国政协委员。当时他任中组部部长,又支持我辞去了全国政协委员的职务。他一生坚守为国为民全身心地奉献,随着共和国的成长壮大,我看着任穷闯过了一个个创业的难关,开辟了一片片的新领域,我能体会到他的艰辛与心中的甘甜。作为亲人,能和他一起,为国家奉献绵薄之力,我是幸福的。
最后的遗愿,无尽的怀念
任穷退休后,对自己的一生认真反思,用了3年的时间写了60万字的回忆录,把自己的历史实实在在地写了出来。他在回忆录和十一届六中全会上都多次检讨1959年庐山会议上对彭德怀同志的批评,尽管当年他是后上庐山的,讲的话也并不多。任穷表示过去“左”的做法不能全怪某一个人,每个人都需要反思。在回忆录中,他也对在反右斗争中被打为“右派”或“右倾”的二机部员工诚恳道歉。任穷说,写完回忆录,了却了我一件心事,我在党和人民的抚育下做了哪些工作,犯了哪些错误,对党和人民有了一个交代。
任穷很早就开始关注并忧虑我国生态和环境保护问题。上世纪60年代他在东北时就大力提倡植树造林、治理水土流失。80年代他多次考察西部榆林等地区,查阅资料,向中央写报告,呼吁植树防沙,改善生态环境;呼吁治理大江大河,不要让长江变成第二条黄河。1992年他得知自己患了帕金森综合症后,趁着脑子还清楚,写下遗嘱,再次呼吁改善生态环境,造福子孙后代。他在遗嘱中交待:“(我的)骨灰一部分在北京作为植树的肥料;另一部分送至河北省南宫作为栽树的肥料,以寄托我(对)抗日战争期间生死与共的冀南人民群众的深切思念。我曾多次建议要积极防沙植树造林,重视大江大河的治理,特别要抓紧长江中上游的水土保持和三北防护林带的建设,这正符合我以上的心愿。”在家里,任穷以身作则,从小事做起。子女们受父母影响,不管去哪儿,都注意做到节约用水,人走灯灭。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病榻上的任穷是非常痛苦的,而他时刻牵挂的却是我。他一再叮嘱女儿们要照顾好妈妈。2005年1月6日,病逝的前两天,三女儿刚进病房,已经说不出话的他就双眼直直地盯着女儿,发出“啊啊”的声音。他目光中深深的焦虑使女儿吃了一惊,一遍遍揣测地问道:“爸爸,你是要找医生吗?找护士吗?”他仍焦急地示意着。女儿突然悟到了父亲的心事,伏在他耳边安慰道:“爸爸,您是担心妈妈吧?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妈妈的。”他的目光马上平静下来,安详地合上了双眼。1月8日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任穷去世后,我本以为任穷一生低调,不会有多少人注意他,了解他。但没想到,人民网上有3万多条留言。读着这些催人泪下的留言,我和孩子们都感动万分。在解放军305医院灵堂,当我的轮椅从海洋般的花圈中穿过时,我不禁潸然泪下:任穷啊,你一生不收礼,你走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人们送给你这么多鲜花和花圈。这些留言和鲜花是人民群众送给你的最重最深的大礼,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真切更实在更珍贵呢!
1935年,同志们给我介绍任穷时,就告诉我:宋任穷是个好人,好干部。70年的共同生活使我深切体会到这句话的分量。和任穷结为夫妻70年来,不管环境怎么变,他对我始终如一,不离不弃。70年相伴相随,他的离去带给我的痛苦是语言无法表诉的。任穷不仅仅是我的好伴侣,更是我的良师益友。他用一生的言行为我和子女们树立了做人的榜样。能与这样的好人携手共度人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2009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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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钟月林
编辑:
梁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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