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成都市考古队对郫县古城遗址进行考古发掘,古城中央,有一个大型房屋遗址——白色的碎石圈成一个长方形,中间等距离分布着5个用竹编围成的卵石台基,代表5个祭台。这里是宝墩人的神庙,它预示着宝墩人已经有了图腾崇拜与信仰,这是人类进入文明时代一个重要标志。
宝墩文化是后人能在成都平原寻找到的最古老章节,距今大约4500-3700年,而在此之前,成都平原并未发现文明的痕迹,宝墩文化可能是一个外来部落。
这个猜测数年后即被证实。2000年,四川茂县营盘山一处新石器时代遗址露面,遗址出土陶器与宝墩文化乃至马家窑文化极为相似,如同针线一般把成都平原上的宝墩与长江上游的马家窑串连起来。
在四川羌寨,流传着一首叫《羌戈大战》的古老史诗,史诗出自羌族释比的经文之中,讲述了祖先迁徙的历史:他们(羌人)由西北高原南下,翻过许多大山,终于来到岷江上游。他们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但是,这一带却住着高颧骨、短尾巴、身体健壮的戈基人,他们个头不大性情却很凶猛,互相争夺牧场,双方经常发生战争。
《羌戈大战》是羌人的创世史诗,描述了羌人从西北高原向岷江上游乃至成都平原的迁徙过程,戈基人(可能是一个氐族部落)成了他们最强劲的对手。远古时代,整个中国西部,从甘肃河湟一带一直往南,到四川岷江上游,再到金沙江流域,基本上都是羌人的活动范围。古羌人从甘青草原到岷江,再从岷江迁徙到成都平原,如同一幅卷轴画,随着历史的演进,慢慢拉开。
传说这支羌人的首领,便是古蜀第一位蜀王蚕丛,西汉扬雄《蜀王本纪》记载,蚕丛“其目纵,始称王”,三星堆出土的众多纵目面具,也被看成族人对他的追忆。这也是古蜀历史上第一次大迁徙,这一次迁徙,给成都平原带来了陶器、古城,乃至图腾崇拜,成都平原由混沌迈入了新石器时代,从荒诞不羁的神话传说,回到了人间。
有缗氏逃亡:青铜铸造技术传来
人们常说的三星堆,其实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从文化上分析,曾经有过三种文化或文明在三星堆交汇:1期的宝墩文化,年代与中原龙山文化相当;2、3期三星堆文明;4期则已经跟金沙早期接轨。也就是说,宝墩人的最后一次迁徙,来到了三星堆。
从宝墩文化到三星堆文明的转变,是从一些文物的剧变开始的。1987年一个傍晚,几个砖厂工人在广汉一个叫仓包包的地方,发现了两块镶嵌着绿松石的铜饰牌,同时出土的还有矛、斧、钺等玉石礼器。历史上,铜饰牌是一种地域性极强的文物,在中国,只有二里头出土过类似的铜牌。
自1986年开始,考古队对三星堆遗址展开全面发掘,一种叫盉的陶器屡有出土,似乎怎么也出土不完。陶盉有三只袋形大足作为底座,一侧有柄,中国文明史上,盉的发明,要归到二里头人名下,他们仿制鸡、鸟的形态,创造出这种特殊的陶器。三星堆出土的一件陶豆上,有一个孤零零的符号,这是只正视的眼睛。而这只眼睛的符号,却大量出现在二里头文化中。所谓的二里头遗址,是夏代晚期的一处都邑,二里头文化其实就是夏文化。
从年代上说,二里头在前,三星堆在后,它们的联系是不可能通过交往而相互影响,惟一的途径是传承。而在古代,这种传承又多以部族迁徙为基础。或许可以推断:在夏代的某个时期,有一支人群,从二里头出发,穿越了湖北江汉地区和渝东峡江来到成都平原,成为三星堆王国中占据统治地位的氏族。这个推断可以引出一段远古传说。
夏朝末年,今山东金乡一带,有个部落叫有缗氏。他们与夏朝国君有联姻关系。《左传》记载,夏朝太康失位后,后缗的儿子少康最终复兴夏朝,可见其战功赫赫。
《左传》昭公十一年记载,夏桀为了炫耀威力,命令诸侯率本国军队在有仍氏国盟会。有缗氏国君一向对夏桀的暴政不满,在盟会中途愤然归国。夏桀看竟然有人敢公然违背他的意思,亲率大军征讨有缗氏。有缗氏终于招架不住,四处逃散。《楚辞·天问》和《汉书》中都留下了记载。而有缗氏最终迁徙到何方,悬而未解。
北京大学考古学家孙华认为,二里头与三星堆文明可能与有缗氏有关,有缗氏战败后,先逃亡到河南一带,站稳脚跟后,陆续向陕西、成都平原迁徙。这也是三星堆与二里头具有如此之多相似性的原因——这些逃亡的有缗氏即便是两手空空而来,他们掌握的制作工艺、审美观念、宗教信仰乃至故土情结,必定会在文物中有相似的体现。
夏人其时已经掌握了高超的青铜冶炼技术,而远古时代,部族往往将青铜铸造技术视为珍宝,是断然不会外传的。有缗氏的迁徙,是古蜀历史上第二次大迁徙,这支流亡的夏朝贵族,给蜀地带来了陶盉、铜饰牌,带来了王朝血脉,乃至青铜文明的火种。
| 您可能对这些感兴趣: |
|
|
|
作者:
宋石男
编辑:
刘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