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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的女性之美:个个才貌出众 但最美的是她俩


来源:凤凰国学

《红楼梦》的许多女子,才貌都相当出众,但作者在写法上采取的是工笔和写意相结合的手法,经常把具象抽象化,把形体灵动化,把相貌神韵化,把环境意象化,给读者留下充分想象的余地。

《红楼梦》的许多女子,才貌都相当出众,但作者在写法上采取的是工笔和写意相结合的手法,经常把具象抽象化,把形体灵动化,把相貌神韵化,把环境意象化,给读者留下充分想象的余地。

影视剧中的黛玉形象

黛玉的相貌自然是绝顶出众的,但翻遍全书,竟找不到关于黛玉相貌长得如何的具体描写。甚至面孔是长是圆,眼睛是大是小,身材是高是低,皮肤是白是黑,都未涉及。只在第三回进贾府时,通过宝玉的眼睛,说她形容特别,连用了五个排句:“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眼睛写到了,但只说是一双“含情目”,作“似喜非喜”状,绝口不提形状大小及眸子光暗深浅的程度。连眼皮儿是双是单,也避而未露真容。眉毛则像一抹轻烟,粗细、长短没有说明。当然越是这样写,越让人感到黛玉美丽,美到不可琢磨、难以想象、无法落实的地步。这就是艺术表现上的避实就虚,不求穷尽,留有余地,调动起读者的想象力和作者一起创造人物。

影视剧中的史湘云形象

史湘云更奇,作者压根儿没写湘云长什么样,面孔、眉毛、眼睛、嘴巴,都未作正面说明,一个字也没有写。第二十一回,湘云睡觉,“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只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写到了头发的黑,臂膀的白,但没有涉及面容长得如何。 

第四十九回,写湘云雪天的装束是:“穿着贾母与她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头上戴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脱了褂子,“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锈龙窄褃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着麀皮小靴,越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从外到里,衣着打扮细微得纤毫毕现,惟不及容貌。但透露出湘云的身材体姿非同一般。现代一点的说法,就是“三围”反差明显。试想“蜂腰”一词,不是形容腰身的极为细巧吗?而“螂形”之美,则又使人思过半矣。

第六十二回史湘云醉卧芍药裀,从别人的眼里看是:“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嚷嚷的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虽然所写的都是人物的身外之物,而丝毫不及面部表情和身体姿态,但散落的芍药花、半埋的扇子、闹嚷嚷的蜂蝶、鲛帕包的花枕,已令一美人形象活脱脱耀然纸上矣。

还有就是大家知道的,湘云好笑,喜欢讲话,又有点大舌头,管宝玉叫“嗳哥哥”。全部关于史湘云的描写就这些了。可是《红楼梦》的读者,都觉得湘云长得好看,与黛玉、宝钗可以鼎足而三,成为“三美”,而且难分高下,不便死钻牛角尖落实说,谁比谁更出众更美丽一些。  

当然凭我们读《红楼》的审美经验,不难想像出钗、黛、云的一些美的轮廓。譬如肤色,宝钗最白、湘云次之、黛玉又次之。脸型,宝钗是大园脸、湘云是长园脸、黛玉是瓜子儿脸。至于胖瘦,应该是宝钗最胖,湘云次之,黛玉瘦弱非常。身材则宝钗体丰态足,湘云款段分明,黛玉则“小苗条”是也。得多么高的写作艺术,才能把人物的相似而不相同,写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红楼梦》写女性的美,常常借助间接描写的方式,如“湘云醉卧”,是以景写人,通过物来写人。而作者惯用的手法,是借彼人写此人,通过“他者”的眼睛,来“增添”、“证实”或者“证伪”。

影视剧中的晴雯形象

第七十四回,王夫人眼睛里的晴雯是:“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 虽是贬损晴雯,却让我们体味到了晴雯的美丽。“水蛇腰、削肩膀”,是对晴雯体态身姿的描写,即使以现代眼光来看,也会觉得这样的身姿着实很美。至其“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则是写晴雯的容貌神采之美了。但又不是直接描写,而是借黛玉的美来写晴雯的美。

而在王夫人若有所悟地贬损晴雯之前,恶奴王善保家的已经下了欲置晴雯于死地的谗言。她说:“太太不知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像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趫趫,大不成个体统。”然而读者看到这番添油加醋的诽谤之辞,在引起对诽谤者的憎恶的同时,反而透过恶意编织的扭曲的网罗,看到了语言魔方所折射出来的晴雯的异常之美。

试想,“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这句话,不是直接反映连美的仇视者,也不敢否认晴雯的美丽吗?甚至“打扮的像个西施”、“又生了一张巧嘴”、“妖妖趫趫”等形容语,不是也潜存着抑中之扬、贬中之褒、反中之正的效果吗?而且在“二王”(王夫人、王善保家的)对话之时,还掺有王熙凤的点睛之语,她说:“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这等于说,《红楼梦》中所有丫鬟,无论袭人、平儿、鸳鸯,还是紫鹃、香菱、金钏,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和晴雯的美丽相比,亦即晴雯可以称为大观园中诸鬟之冠。

不过,审以第七十四回王夫人话语的规定情境,我们虽然透过贬损看到了晴雯的美和黛玉的美,但在客观上、无意中、间接地,或者至少在王夫人的潜意识里,是否也贬损了我们的黛玉呢?《红楼梦》作者那支春秋之笔,摇曳生姿,正不可期测。而且王善保家的说晴雯“天天打扮的像个西施的样子”一语,犹有可说。细心的读者一定知晓,书中的晴雯是最不事打扮的一个女孩子。那么到底是美丽得像西施,还是“打扮的像个西施”?显然作者的寓意是说,晴雯本来就有西施之美。而第三回林黛玉进贾府,宝玉眼中的黛玉之美,就有“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形容。可见,黛玉和晴雯可说是两美并出一辙了。

红楼女性谁最美?小姐之中,黛玉最美。丫鬟队里,晴雯最美。谓予不信,敬请复按可也。

本文节选自《红楼梦的儿女真情》一书,作者刘梦溪先生中国艺术研究院终身研究员、中国文化研究所所长、《中国文化》杂志创办人兼主编。

[责任编辑:李志明 PN032]

责任编辑:李志明 PN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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