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任仲夷在广东
2009年08月31日 11:12人民网 】 【打印共有评论0

1981年,广东旅游部门开始组织内地公民香港游,这是中国大陆第一批惊艳的眼睛。

也是在这一年,香港歌星第一次来广州演出。按照多年的模式,歌者只能端庄地站在舞台上,对着固定的麦克风,像做报告一样表演。但是这一次却出了大乱子,唱到兴奋处,这位名叫罗文的著名歌星,一把抓过麦克风,拉起电线,在舞台上边跳边唱,指手画脚,摇头摆尾,煞是陶醉。这一下引来舆论大哗,各地报刊纷纷开炮,痛批“资产阶级腐朽台风”。

炮声越来越响,硝烟越来越浓,任仲夷不得不出面表态,马克思怎么说的?难道站着唱就是社会主义,走着唱就是资本主义?我们共产党的省委应该只管唱什么,不应该管怎么唱。

东方宾馆最早开设了一家营业性音乐茶座,很是火爆。笙歌悠悠中,霓虹明暗里,青年男女在这里唱歌,跳舞,喝咖啡,广州人开始享受一个个温馨浪漫的彩色之夜。

时尚渐起渐盛,街头巷尾处处飘起了港台流行的抒情歌曲,浓浓的情歌情调中,款款而行的是烫发头、喇叭裤、迷彩服、高跟鞋、超短裙……内地传言成虎:广州街头到处是“美军”(因男青年的迷彩服上襻多、兜多,类似美国军服)!到处是妓女!内地一位副省长来广州出差,看到种种场面,气愤得在旅馆里擂墙大哭:“没想到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一位老将军,更是跺足捶胸,仰天长叹:“靠这一代年轻人当兵上战场,我们部队如何能打胜仗?”于是向中央写信控诉,痛骂广东,坚决要求“收复失地”。

1981年4月,国务院副总理万里来广州督导疏港(因广东进出口量剧增,港口吞吐量太小,致使不少外国货轮无法报关,在公海等候,形成国际纠纷),看到大街上的花花世界,这位中国农村改革的先行者也有些担心,便正色相劝:“仲夷,还是管一管吧,北京议论很大啊。”

任仲夷半开玩笑地说:“万里同志啊,我们要管大事,这些生活小事还是随他吧。留胡子,我们共产党的祖师爷马克思就是大胡子。穿喇叭裤有什么不好,我们老祖先在唐朝就开始穿了。至于迪斯科,不就是蹦蹦跳跳扭扭屁股吗?男女并不贴身。我们过去跳交谊舞,可都是男女搂在一起的。在延安时,我们党的领袖们不是每个周末都举行交谊舞会吗?”

白天鹅是第一个来粤试水的海外来客。

这是中国大陆出现的第一家五星级宾馆,由香港霍英东先生投资,设计楼高四十多层,是当时广州的最高建筑。可想而知,白天鹅从开工的第一天起,就引起国内舆论热议:“共产党怎么能和资本家签约呢”,“五星级宾馆里允许开妓院”……

白天鹅本来是涉外宾馆,服务对象是港澳台外地客商,可是为了汇聚人气财气,1982年试营业时,霍英东决定向全社会开放。于是,门童的斑马裤、迎送小姐的旗袍、银制的餐匙、精致的牙签、室内的瀑布等等都惊爆了广州人的眼球。

可好景不长,尴尬事接踵而至。原来不少广州人此时还没有见过牙签、餐巾等一次性用具,顺手就牵走了。当时卫生纸在普通市民中还未普及,因此酒店卫生间的厕纸也成了抢手货,一天就要补上几百卷。更让店方痛惜的是,一些男青年穿着时髦的带有铁掌钉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随意踢踏,留下了难以修补的斑斑点点。

宾馆不得不有所规定:衣冠不整者禁止入内,皮鞋掌钉者禁止入内,并在门口专设了拔除铁掌钉的工具和工作人员。

这一来,引起举国诉讼,羊城内外,南北媒体,口诛笔伐,气势汹汹地围攻这一只刚刚出巢的白天鹅:根本不合中国国情,倡导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歧视国人,是旧中国“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翻版。

霍英东忧心如焚,悔恨自己投资大陆过于冒险了。

苦恼中的霍英东决定在白天鹅请任仲夷吃一顿饭,于是便试探着发出了一份请柬。

身边人员劝说任仲夷,这种场合还是不要去了吧,一旦出席,明天的香港报纸就登出来了,北京也都知道了。你吃一顿饭,人家就会说你与资本家穿连裆裤,是把兄弟。

他边打领带边笑哈哈地说:“广州和香港不是把兄弟,而是亲兄弟,不仅合穿连裆裤,还同吃一个奶(指同饮珠江水)。今天亲兄弟请客,又是一个出名的好机会,我为什么不去?况且,谁规定共产党的省委书记不能去五星级酒店呢?”

席间,面对着境内外的新闻记者,西装革履的任仲夷与港澳各界商人谈笑如故友,满堂生春风。

霍英东喜出望外,唤来纸笔,请他题词。他环视大家:“题什么好呢?”稍稍构思,援笔立就,是李白的浪漫诗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白天鹅起飞之后,李嘉诚、胡应湘、郑裕彤、利铭泽、李兆基等港商投资的中国大酒店、花园酒店也先后落户羊城。接着,连官方的东方宾馆也扩建成了五星级。

1985年,中国公布了大陆第一批五星级酒店,共5家,前4家全在广州。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几乎击碎了广东的春天。

那是1982年的早春二月。

广东率先放开物价等几项大胆的经济改革引起了各地恐慌,在价值规律的作用下,国内流通渠道里原本十分匮乏的商品物资纷纷流向广东,周边几省惊呼“广东是特区,我们变灾区”,于是在省界各路口设立岗哨,严查过往物品和商贩。财政、经委、计委、税务、工商、外贸、物资等国家机关也叫苦不迭,因为当时实行严格的计划经济,而广东的市场经济是对全国一盘棋的巨大冲击。还有意识形态的开化和自由,也让内地省份视若洪水猛兽、瘴氛瘟疫。这一切,都使得中央高层屡屡震怒,某领导人曾严厉斥责:“任仲夷还是共产党员吗?”

风暴在云层里剧烈地酝酿着。

伴随着经济的突飞猛进,广东沿海也出现了较为严重的走私现象。于是,走私事件便成了这场风暴的导火索。

1982年1月11日,中央以2号文件形式下达了一个《中共中央紧急通知》,矛头直指广东,言辞之烈,让人心惊肉跳:“对于这个严重毁坏党的威信,关系我党生死存亡的重大问题,全党一定要抓住不放,雷厉风行地加以解决。对那些情节严重的犯罪干部,首先是占据重要职位的犯罪干部,必须依法逮捕,加以最严厉的法律制裁。”

文件下达后,中纪委主要领导立即带队进驻广东,调查办案。

不难想象,此时的南粤大地已是山水战栗,群鸟惊飞。

事态还在继续恶化。2月上旬,中央书记处紧急电令广东所有的省委常委立即进京开会。接到通知,任仲夷大惊失色!本党对某一个省委采取如此特殊的严厉措施,在建国之后还从未有过。

会议气氛极为严峻,中央大员纷纷发言,认为这是“资产阶级又一次向我们的猖狂进攻”,“宁可让业务上受损失,也要把这场斗争进行到底!”因为“文化大革命”后已经宣布不再搞政治运动,所以就讲这场斗争是“不叫运动的运动”,“决不能手软!”由于过去对走私罪没有规定死刑,会上就有人提出要修改刑法,要准备枪毙一批人。某领导人在讲话中明确表示,广东已经变了颜色,过去的租界就是糊里糊涂送给外国人的,经济特区就像当年的租界。还认为,广东这样的地方,是资本主义的熟门熟路,不应当用思想解放的人,必须用金刚钻。

任仲夷两耳轰鸣,五脏俱裂。

会议结束后,他扛着一颗覆满白发的沉重的脑壳,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广州。可刚刚坐稳,胡耀邦的电话又急急火火地追了过来,说书记处将会议情况向中央政治局常委作了汇报,政治局常委认为广东的思想还是不通,有些问题还没讲清楚,明确指令任仲夷一个人马上再次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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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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