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计划地入学，也意味着按计划地分配。

“在政府统一分配工作的时代，大学生的就业不以自己的职业规划为转移，一个萝卜有一个坑，我们的职责就是负责把萝卜栽进坑里。”从上世纪80年代起负责北京科技大学招生就业的韩经至今还记得，每年的统包统分阶段的分配工作是学生处最重要的任务。当时的情况是，原国家教委联合其他部门，根据国有企业、政府机关、事业单位等用人需要，制订分配计划，然后下发给各个高校，高校根据这张表格，再推荐合适的人选。

虽然每个“萝卜”都有“坑”，但并非每个“萝卜”都满意，比如说那些恋爱的“萝卜”。韩经记得，当时学校不提倡谈恋爱，谈恋爱的同学都是偷偷摸摸的。老师在推荐工作时，只考虑家庭住址、成绩、表现等情况，根本不会考虑到自己的推荐会让这些恋人劳燕分飞。

对于大多数的学生来说，毕业时自己是没有选择权的，唯一的办法是辞职，人生轨迹的选择权也才回到自己掌握之中。

事实上，在1994年正式下发文件前时，高校毕业生就业改革的试点在80年代中已悄悄铺开。1986年，原国家教委出台《高等学校毕业生分配制度改革方案》，提出高校毕业生分配要逐步实行毕业生自主择业、用人单位择优录用的双向选择制度，逐步把竞争机制引向高校，清华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实行双向选择试点。这一年，全国第一场高校供需见面会举行。

到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后，改革开放的热潮方兴未艾，市场经济抬头，北京、上海、深圳、广州等大城市的外企越来越多，但在当时，教育部的分配指标，只包括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国有企业等单位，外企和民企尚不在列。

“以前学生就业要经过高校、教育部两个大门，根本没法和企业直接接触，就像旧时的婚姻一样，在结婚前双方是不知晓对方的，但到了80年代末，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自己联系单位了。”韩经说，到1994年，其实大多数学校都已经开始让学生自主择业了。

曾经被视为森严的大门正在开启，至少行政命令不再过多干预毕业生择业。

告别免费午餐

1994年，在这一年秋季开学前，又一个文件下发。原国家教委选择北大、清华、复旦等全国37所院校作为试点，不再分计划内招生和计划外招生，对所有考生实行统一的录取分数和收费标准，开始推行高校招生并轨改革试点。改革的理由是，为弥补教育经费不足，促使高等教育更加公平。

现在很多人提起“双轨制”这个名词可能还有点陌生，但对“委培”、“自费”这些词语却一定印象深刻。并轨缘起于1985年的“双轨制”，从参加统一高考的考生中招收少数国家计划外的委托培养生、自费生。一向由国家统招的高考制度，变成了不收费的国家计划招生和收费的国家计划外招生同时并存的“双轨制”。

1989年，原国家教委再发文件，对按国家计划招收的学生（除师范生外）收取学杂费和住宿费，其中学杂费每年100元，住宿费每年20元。

当时国家统计局的数字表明，1989年城镇居民平均收入为1260元，农民平均每人纯收入为602元。加上生活费和其他学杂费开支，每个大学生平均以每年花费600元算，供养一个大学生的费用占一个城镇居民年收入的50%左右，是农民一年全部的收入。

直到1994年的这个文件下发时，人们开始惊呼，高等教育不再有免费的午餐！37所学校1994级学生的学费比上一年级公费学生大幅度上涨，大都超过了1000元。

从这一年起，人们发现大学收费在一年年地飙升。一名2000级学生曾经以自身经历记录一个农民家庭对大学收费的切肤之痛:

1996年哥哥上大学，学费1500，住宿费500，而高他一届的学生是800，再高一届是500.1999年高校开始扩招，到2000年自己入校时，学费已经是4680.当年家里卖了2000斤小麦（1000块钱），然后东拼西凑，凑出7000多块钱，但学费仍是靠助学贷款来交的。

到了1998年，全国高校完成并轨，高校学费增长幅度惊人。有关专家计算，1989年高校开始实行收费之时，一般高校每年学费为200元。2008年，这一数字已升至5000元至10000元不等，20年间中国大学的收费增长25至50倍。而统计数据显示，同一时期城镇居民人均年收入只增长了4倍。

报纸上出现了无力缴纳高额学费贫困学生自杀的案例，而更令高校教师担心的是，高等院校的学生结构在发生不应有的变化:大学实行高收费政策以前，农村学生相对比较勤奋，大学生中来自农村的学生占50%到60%；但大学实行高收费政策后，来自农村的大学生比例急剧下降到20%到30%，大学生的主体变成了城镇学生；这种现象在名牌大学里更明显，1999年，农村学生在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学生总数中的比重仅分别占19%和16.3%.

高校收费是否过高？这个钱又该怎样收？一时成为敏感而具有争议的话题。

来自教育部的辩解之声一直没有停止。2004年8月31日，教育部副部长张保庆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讲完整意义的培养成本，大概一年至少要四五万块钱。但实际上按日常运行成本计算，“1999年，我们确定的全国平均收费标准是3500元。”9月2日，张保庆在人民网上回答提问时，再次说是3500块钱，并指出:“我们这几年每年都发通知，要稳定收费标准。”

2007年底，著名经济学家张维迎抛出一个观点:高校收费太低导致穷人上不起学。这名北大教授提出的解决之道是:提高收费标准，同时增加对贫困学生的补助。然而，这一观点颇受争议，被讥为“大学收费劫富济贫论”，其可行性则被认为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