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薛涌

美国参议员爱德华·肯尼迪以77岁死于脑癌。这位被称为“自由派的化身”、“最有成就的参议员”的退场，自然引起美国政治界的无限感伤。老实说，此前，我对这位肯尼迪并无太多敬意。

先看这位肯尼迪是如何起家的。1960年，其兄参议员约翰·肯尼迪当选美国总统后，所占据的马萨诸塞州的参议员席位空缺。此时爱德华还不满三十岁，尚无当参议员的法定资格。当选总统肯尼迪建议州长任命其朋友本杰明·史密斯继任自己的职位，当1962年爱德华满30岁后，史密斯让出位置，爱德华顺利当选。爱德华年轻时并不成器。在哈佛读书时，因为考试作弊被除名；后到弗吉尼亚大学读法学院，因飙车和无照驾驶被起诉。1969年，在麻省一著名的度假胜地和一群为他哥哥罗伯特·肯尼迪竞选总统工作的女孩子聚会，半夜带着其中一位28岁的女孩离开，结果把车开到了湖里。他自己游泳上岸，逃离现场，甚至不向警察报告，第二天女孩尸体被发现。调查发现爱德华的供认与事实多有冲突，此案最终不了了之。

我一直不明白聪明的马萨诸塞的选民为什么不断把他送进参议院。但是，他去世之际，得以回顾他的生涯，渐渐对他有了新的理解。其中最感动我的，是他在其兄罗伯特·肯尼迪葬礼上的致辞。其中，他引述了罗伯特的一段话:“我们本身没有成就和美德，有幸生在美国最舒适的环境中，因此，我们对那些不如我们幸运的人负有责任。”

肯尼迪兄弟的父亲约瑟夫·肯尼迪是位金融家、实业家。他的万贯家产，足够子女享用。但是，他的家教的核心则是公共服务。他的四个儿子，老大二战从军战死，老二当了总统被暗杀，老三当了司法部长和参议员，后在选总统时被暗杀，最后剩下的就是小儿子爱德华。但这位小儿子，仍然顶着所谓“肯尼迪的诅咒”（即肯尼迪们从政不得好死的命运）继续从政。

肯尼迪兄弟全部从政，而且意识形态全是自由派。保守派们嘲笑他们是百万富翁为穷人说话，但是看看他们的所作所为，你无法怀疑他们信仰上的真诚。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面对种族歧视的丑陋现实，肯尼迪兄弟一致声言:“民权不是个政治问题，是个道德问题”，为促进种族平等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再看爱德华的一生，从最低工资、教育改革，到如今正在推进的全面医疗保险，这些关系下层百姓生活的法案，全有他的印迹。

不错，肯尼迪兄弟生活在特权之中，也享受着特权。但是，他们最终的信仰，则是幸运的自己对不幸的人、对全社会的责任。他们把一生最高的价值，还是放在公共服务上。他们未尝顶得住特权和世俗享乐的诱惑，但是最终还是明白什么对他们的生命最重要。

爱德华·肯尼迪的去世，带走了一个时代。不过，肯尼迪家族所秉承的公共精神则是永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