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腊月,我总喜欢到车站码头去走一走,我把目光,停留在那些回家的人身上。

我所在的城市,已经成为了我的故乡,依然有一群这样的人,要在腊月里回到他们的故乡去过年。在这个城市经营一家建材超市的朋友,把生意提前交给了手下的人打理,他说,要回到故乡去过年,他的故乡在东北,在松花江边。那天我到机场去为他送行,在赶往候机室的路上,从他的上衣口袋里,突然滑落出一张照片,他赶紧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拣起来。我拿过照片一看,一个满面皱纹的老人慈爱地笑着,那是他的母亲。当飞机飞向空中,我看见天上的云朵也朝飞机飞过的方向飘过去了,原来,流浪的云朵也是有故乡的。

给我家打扫房间当钟点工的韩大姐,腊月来我家干今年最后一次活。她跪在地板上擦洗着,见我经过客厅,便仰起头说,李老师,我后天就和孩子回家过年了。韩大姐的老家,在200多公里外的一座大山里,为了照顾在这里求学的女儿,和丈夫离了婚的她,选择了做一个陪读母亲。

她在城市一个偏僻角落里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做起了钟点工,像蚂蚁一样辛苦地过着日子。我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她愁眉苦脸过,她总是在笑,总是对生活很知足的样子,在她的心里,对生活充满感恩。她的明朗心情,让她的容颜也总是那么柔和舒展。有一次,我突然看见她长着冻疮的双手,像裂开的松树皮一样,我惊讶地叫出了声。韩大姐大声笑起来,说,没事儿,没事儿,春天一到,就会好起来。

回家前,韩大姐在城市那小小的房间里,提前做了一顿丰盛的团年宴,专门招待在大城市善待过她的人,还请来了居委会的干部。韩大姐说,其实回老家过年,只是想回去看看那些山上的庄稼和牛羊,但现在村里冷清了,到处是杂草丛生。还是要回去一下,因为是过年,韩大姐说。韩大姐和女儿回乡过年没带什么包裹,她只给公婆买了两件新衣和一些糖果。婚离了,但公婆永远是公婆,那是她在乡间的亲人。

我打工的表弟,从遥远的乌鲁木齐回来了。表弟同妻儿一同来到城市,他说,他要给妻子买一件过年的新衣,给孩子买一双运动鞋。我看见,表弟的手一直紧扣着妻子的手,他们像新婚一样幸福。是过年,让两只分别的鸟儿团圆相依。

这些回家过年的人啊,是一幅幅温暖的年画,悬挂在春节前喜庆的大门上,悬挂在这个幸福的年关。

文/李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