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白今年春节将与母亲一同探望外公外婆。 本报记者 邹卫 摄

回家故事

“我真的很痛苦，甚至觉得过年是一种负担。”

——— 金白

2月10日，春运第10天，急着回家的人流挤满广州火车站。一个个子不高、样貌斯文的年轻人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不时为焦急等待上车的人送上一杯水，又或是为乘客提供最新的车站信息。

他名叫金白，今年31岁。面对回家的人流，已经连续第三年参与春运志愿者行动的他，感到一种莫名惆怅。

自2002年，从华南理工大学辍学参加义工活动开始，至今已经八年。支援山区教育的“灯塔计划”、2008年冰灾、“512”汶川大地震……八年义工生涯，筑成他与父母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2008年春节，不堪忍受父亲的唠叨，他从家里逃离；2009年春节，他没有回家，独自在广州度过。今年春节，母亲买好机票邀请他一起去外婆家，但他内心仍然感到恐惧……

中途退学

金白曾经是父母的骄傲。高中毕业，他考入华南理工大学建筑系，成为这所名牌大学的高材生。

2002年，他参与了某公司策划的慈善活动———“灯塔计划”，从事筹备到广东山区支教的工作。在帮助别人的过程中，他“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成就感”。离大学毕业还有一年，他毅然选择了退学，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公益事业。

半年后，父母才知道他已经从学校退学。一番数落和痛斥之后，他们给了金白三万块钱，作为一年的生活费用，让他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但金白没有按照父母意愿去生活。他启动了一项名为“自然自我”的公益项目，通过开沙龙、办讲座等形式，为那些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制定职业规划。

三万块钱很快花完了。2003年春节，他两手空空地回到家里。

“从那年开始，每个春节就是格外紧张。”金白甚至用“世界大战”来形容他与父母之间爆发的这种冲突。

在父母看来，辛苦供养到名牌大学名牌专业的儿子，竟然中途退学，没有一份正当的工作，这让他们怎么也无法理解。

“你是我们的耻辱”

2006年，金白陷入人生低谷。那年10月10日，金白身上只剩下3块钱，宿舍里只剩下一包面条。他发短信求助在亲戚家的母亲，母亲回复他说:“你是我们的耻辱！”

身上没钱，欠下房租，他在青岛流浪，父母要求他去洗碗挣钱。

“从小到大，他都是优等生，学习上未花过父母一分钱，可是这短短的3年，他向我们借了10余万元，其他债务和债权数千元。”接受记者采访时，母亲仍然心中怒气难消。

“父母认为我的本质在于偷懒不喜欢劳动，丝毫不承认我五年来为社会各界付出的大量心血。”金白说，这种观念的差异造成了他与父母之间的隔阂。“他们认为，我的耻辱就是不懂赚钱，无法谋生。”

“我是不是家里人的耻辱？我是不是应该以赚钱为目的？”这是金白记录在博客中的一段话，他说，“那段时间，我反复质问自己。”

离家出走

2008年1月，南方冰灾，数百万旅客滞留广州火车站，无法回家。1月27日，原本准备回家的金白去现场探营回来后，发起了“爱在广州”春运义工行动，为滞留旅客送去食品和衣物。

“这段时间，大概每过2天，妈妈都会打电话给我。”金白说，电话那头的父母总是比见面要温柔。

农历腊月二十八，当火车站广场滞留的旅客慢慢散去，金白回到家。搞卫生，买年货，买花……他与父母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从小到大花了多少钱把你养大？你都不知道回报！大学四年4万元！这么多年，又借了起码4万元，加上你妈妈每年给你的钱，最少都超过10万了！！你马上还给我们！！”没想到，大年初一这天，父亲的唠叨却再次引发了家庭矛盾。

“你不能因为我没钱就认为我工作不正当，只是公益工作现在环境还不成熟，很难找到投资人！”金白和父亲争吵起来。

“我忍受不了这种过节气氛。”金白毅然离开珠海，回到广州。

那个春节，他在家只待了四天。

过年成为负担

金白不解，为什么父母要在春节这时候算账，一遍又一遍地把儿子失败的记忆唤起？“我真的很痛苦，甚至觉得过年是一种负担。”

2009年的春节，金白索性不回家。他说:“我不想面对父母的质疑，回家不快乐。”那个春节，身旁没有儿子陪伴的父亲卸下了坚强，喝着酒整天嘀咕着“儿子不要我了”。金白的母亲回忆，那些天，金白的父亲眼睛总是红红的。

“回家吧！”上周，金白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担心遭到拒绝，母亲委婉地表示，想回去看看年事已高的外公外婆。

“我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已有三四年没回去了，这次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虽然担心见面之后，父母又旧话重提，但金白最终还是答应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