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晓亮

城管摊贩持久拉锯战中，出现一条稍显不同的新闻。开头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城管方还展示出少有的诚意，甚至做好与小贩握手言和的姿势。不过温情到此为止，好不容易跨出关键一步，城管伸出的善意之手，却在中途被另一只“更强有力”的手拦截。

看了昨天新闻的，知道这说的是“城管建议部分允许游商摆摊遭副市长反对”的事:广州市城管委提出“设置一些过渡性临时摆卖摊区”的计划，却遭到广州市副市长苏泽群“泼冷水”。(20日《广州日报》)苏泽群认为像广州这种大都市，基本辟不出地方摆摊，而小摊贩“不交税、又不接受卫生管理，对正规业户不公平。”

但不得不说这些理由都是似是而非不堪一驳的。说“大都市不能摆摊”似乎认为游商小贩丢了大城市的脸，其实说这话恰恰更丢脸。即使世界最发达、最现代化的都市，无论是纽约、伦敦还是巴黎，都从未见有以消灭摊贩来为城市增光的。

大路四通八达、市容光鲜整洁，这种主导当下城市管理的近乎“不食人间烟火”的理念，其实早已被欧美国家摒弃。而且何谓美好城市，并无确切指标，谁能说卖糖炒栗子，小笼包和烤红薯小摊，不是美好城市的组成部分？大城市当有大胸襟，作为城市管理者更应搞清楚城市到底是谁的城市。城市是每个人的城市。管理者没有权力按照个人喜好，不顾公众利益而强行取缔什么。

城市管理服从并服务于市民生存权。在有的人生存都缺乏保障的情况下，奢谈市容是不现实的，甚至是残酷的。消灭摊贩维护市容，更是纯粹的审美问题。至于是个别管理者的审美癖好，还是权力冲动下的政绩洁癖，这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但不管怎样，以断绝部分市民自力求存的机会为代价，维持一个虚拟的市容概念，肯定是不智的。

不想再重复常识，否则只会加深“大都市难容小摊贩”的荒谬性。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证伪了这个理论基础，剩下的也就不攻自破。从某种层面讲，“不交税、不卫生、不公平”这些都不假，但解决问题的前提，是从接受游商摆摊开始的。不然谋生尚且艰难，何谈照章纳税、公平竞争？

只要从制度上合理规划，理性管理，给小贩基本的谋生机会和经营信心，相关秩序自会井然。这里最忌讳的，就是当政者简单粗暴无视民意，企图以“赶尽杀绝”来毕其功于一役——比如以大都市的名义，封死小贩生路。相反，此前上海和重庆等地解禁马路摊贩的规定，则收到良好的社会反馈。

此次广州城管和小贩间本该有个握手言欢的机会，但苏副市长一声反对，却让我们见识了伸出的手又怯生生缩回的尴尬，这是不正常的。明智的政府，不是垄断了真理因而事事英明圣武的政府，而是承认智力和道德上的有限性，因而能够谦卑地面对民众的政府。政府尚有出错时，个人理性更是有限。问题不在于会不会犯错，会不会遭舆论反对，而只在于领导如何应对民众反对。

一个理性的城市管理者应广纳民意，充分尊重民众批评和反对的权利。苏副市长就应迎着民众最挑剔的目光，反思自己对摊贩问题的认识有无不足。现实的城市，不是规划图中的完美化身，也不是个别官员政绩形象的镜像。城市秩序的界定权必须交还到每个市民手中。问一问市民，他们到底希望栖身的城市是怎样的形象，能不能接受楼下天桥边那些便民利民的烧烤摊和点心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