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止

一

本月中旬爆发的冰岛火山埃亚菲亚德拉，冰岛文为Eyjafiallajokull，是“岛屿”（eyja）、“山峰”（fialla）和“冰川”（jokull）的合成字。冰岛苦寒，终年积雪，却是火山（和温泉）之国，它本身便是若干万年前火山爆发所形成。其后多次火山爆发，既增其疆土（1783年Laki火山爆发，持续“天天喷火”八个月之久，扩大了冰岛的版图，但令气温降五度、欧洲农作物全面失收、罹难冰岛人近万[约为全国人口四分之一]，史学家指为六年后法国大革命的“前奏”)，亦曾因火山熔岩入海而几乎断了其经济生命线——捕鱼业的生路。

此次火山爆发虽然造成欧洲空运大混乱，估计仅航空业损失便近二十亿美元，而且不少专家认为这种损失只是冰山一角。但由于未造成重大人命财物损耗，相信“新闻”过后一切很快会恢复常态。

看电视上说，这次似比核爆还厉害的火山爆发，却只属火山学家编汇的火山爆发指数第二级，为温和级，料为祸不深。况且航空业之失为海陆交通之得，就经济角度看，两者也许互相抵消亦说不定。

火山爆发喷出大量熔岩，以七万二千年前苏门答腊托巴火山属八级指数的爆炸力最大，其喷出的熔岩改变了地貌，许多先民部落和动植物因此绝种。如今这次火山爆发，因为电视实时现场播报及禁飞造成数以万计旅客滞留欧洲机场，这种犹如灾难的场面震撼人心，令人感到如临末日。事实上，它带来的只是“不方便”。这种“不方便”有的不能补偿，如许多“大人物”无法出席因空难死亡的波兰总统的丧礼；有的则可以补救，如德国总理从意大利乘车回国，滞留美国（开核安全会议）的挪威首相则在华盛顿以Ipad处理政府日常工作。

火山灰会使喷射器“死火”，令淡水湖泊“中毒”，残害动物尤其是人类的呼吸系统，但它是海洋的营养剂，长期而言，火山灰对地球的影响，“功”大于“过”。科学家指出，约三成海洋铁质不足，对海洋食物链源头浮游植物的生长不利，含高铁质的火山灰可以提高海水的养分，不仅丰富了“海鲜”的食材，而且可吸纳更多废气——二氧化碳，因此火山灰还有减低温室效应的作用。众所周知，为火山灰淹没的农作物枯死，农田失收，不过，火山灰与泥土混合成为最佳肥料，如果其他条件（如降雨量）不变，相关农田下季不必人工施肥便会大丰收。

令科学家深感不足的是，至今仍未能准确预测火山爆发时间及强度，比如另一座“升火待发”的冰岛火山Katla何时发难，没人敢肯定。

二

虽然思科公司通过其网真技术（telepresence）与对手继续谈判，成功收购了挪威视频会议系统厂商腾博（Tandberg），是新科技突破了机场因火山灰而禁飞带来的“不方便”的例子，然而面对面沟通仍是不可取代的商业谈判形式。这意味着火山爆发对短期商业发展有一定消极影响。

去年底，《哈佛商业评论》发表了一篇“英航赞助”的论文《当今经济环境下面对面沟通的重要性》，指出面对面沟通最具成效。

笔者不知道文前注明“英航赞助”有何含意，惟读其内容，似乎不无道理，不像为航空公司招徕生意。论文认为，面对面沟通对科技转移尤其是在有文化差异及语言障碍的环境下，十分重要，数据（发明专利注册）显示，这种沟通有利双方的创新发明，这是视像会议（或网真技术）所难达致的。

火山爆发令飞机停飞，因此对商业“科技转移”不利，但受害最深的是货物必须借飞机运输的行业。此次火山爆发便使以色列的牛油果农及肯尼亚的花农受重创，损失不菲。这类“易腐烂植物”无法准时付运便成垃圾。

因火山爆发造成航空交通失序，对空运业带来沉重打击，令笔者想起一篇2004年在西班牙毕尔包国际空运会议上宣读的论文《航空货运:经济发展的火车头》（似有香港学者参与论文的研究工作）。它指出，轻巧、高价（相对其重量）的成品及零件这类“新经济产品”，利用空运的成数愈来愈高，这是何以在2000年空运的“新经济产品”占世界贸易额百分之四十（而重量只占百分之二）的原因。这种情势，不仅令航空货运业大兴，亦成为各国大建机场的诱因，因为惟有飞机可达才能及时获得“有时间性”的零件进而令经济与时俱进蓬勃发展。

论文强调空运业与香港经济迅速发展有不可分割的关系:1992年，空运的货物占本港总贸易额17.7%，其后逐年增加（这与新机场落成当然有关），至2003年已达30.3%；以世界数据看，1970年至2000年的三十年间，平均GDP增154%、贸易增355%，但空运增1395%。航空货运业在经济发展中举足轻重，这些简单数据可清楚展示。

爆炸力仅为二级的火山爆发，对世界经济发展基本上没有负面影响，但若来一次八级大爆发，仅是对航空业的“封杀”，便足令世界经济发展停滞不前了。

（作者系香港财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