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子晚报》的报道称，1月18日，经江苏省十一届人大常委会第七次会议通过（如果完全按照《立法法》行使立法权，就应该是由徐州市人大常委会“通过”并报江苏省人大常委会“批准”）的《徐州市计算机信息系统安全保护条例》中，对计算机安全等级管理、保护措施、禁止性的行为、法律责任等，作出了详尽规定，特别是对近来社会广泛关注的“人肉搜索”，该条例明确“说不”。

徐州禁了人肉搜索，意义何在？互联网最显著的特征之一，就是它能超越地域进行传播。徐州不让人肉搜索，就到南京去。若是江苏全省都禁了，江苏的网友还可以到江西去人肉，这可怎么得了？！

报道中还说了，根据这一条例，未经允许，擅自散布他人隐私，或在网上提供或公开他人的信息资料，对发布者、传播者等违法行为人，最多可罚款5000元；情节严重的，半年内禁止计算机上网或停机；一些违法的单位，还可能面临吊销经营许可证或取消联网资格的处罚。我没有在网上查到这个法规的原文，如果真像记者报道的这样，那问题可就大了。

“未经允许，擅自散布他人隐私”该罚还好理解，毕竟是侵犯他人隐私嘛。可被并列在处罚行为中的“在网上提供或公开他人的信息资料”，也要“对发布者、传播者等”进行处罚，这简直匪夷所思了。个人的信息资料并非都是隐私，事实上很多已经公开的个人信息都已成为公共信息。人肉搜索最常见的行为是对公开的信息进行归类和汇集——当然，不排除有的人肉搜索也会公布被搜索者的个人隐私。我们必须将这些在法律上显属不同性质的人肉搜索行为区分开来。即便是侵犯他人隐私的，在多数情况下也还属于民事侵权。是否追究侵权人的民事责任，取决于被侵权人是否愿意追究。设若被搜索人都不愿追究，你行政权何必插一杠子进来！设若被搜索人要追究，他自可以依法索赔去——在合法的管道里，和解、调解、诉讼都是纠纷解决的方式。

很多力撑要为人肉搜索立规建制的人，有一个前提的错误，即认为人肉搜索在现行法律体系中无法可依。事实上，网络上的个人隐私也是个人隐私权的应有内容。民法规定自然人享有隐私权，保护个人的私人信息、私人活动和私人空间。每一个人在网络上的私人信息、私人活动和私人空间都受到隐私权的保护。在网络上侵犯个人的隐私权，仍然受民法的调整。

被数据化的网络信息仅仅作为工具而存在，它不具有任何先验意义，也不具备任何影响侵权行为是否存在的证据效力。法院在最近的人肉搜索案子中仍然是按照民法来判明事实，定纷止争。无论是从法理，还是从个案本身，所有当事人和公权力机关应遵循的都是既定的法律法规，而这些，都是我们生活中的真实规则。

非法与合法，在法律上并不难辨识。刻意妖魔化人肉搜索，以行为非法来否定人肉搜索，总让人感觉其背后的利益诉求有些见不得光。因为在很多公众的心中，人肉搜索已然成为网络时代非常富于中国特色的反腐利器。

（作者系海南大学法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