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张勇:苦辣甜酸下乡岁月
2009年06月16日 14:53凤凰网 】 【打印0位网友发表评论

十九、扎根

七六年毛主席去世后,公社组织追悼大会,好多农民哭昏在现场,被人搀扶着回去。一时间,不知道国家将往何处去。知青群体也陷入了迷惘甚至恐惧:可能没有人管我们了!但在这时,有知青提出,毛主席不在了,但我们要把上山下乡的路走到底,我们自己管自己!突然出现了一股"扎根风","扎根农村一辈子,敢教日月换新天。"立水桥知青是全公社知青的先进典型,王大爷也要求大家坚定决心,带头扎根。于是,知青们群情激昂,我的三个好朋友带头表态扎根农村干革命。院子里贴满了表决心的大字报。不同意见也不少,下工后,院子内常常聚集了知青,讨论、争论、辩论。我本来就不愿继续在公社畜牧站干下去,就我一个知青,感觉孤单和孤独,何况有时还听到诸如"畜牧站是管配种的"等令我感觉到侮辱与不堪的语言。正愁没有正当的理由,脱不了身,刮来了"扎根"的潮流,于是我写下了要求回队扎根的申请书,交到公社知青办主任手里。我当时一是为脱身,二是为"声援"同学哥们,三是想找个机会"建功立业",怕落在他们后面没意思。主任被我磨得没办法,只好批准。

但是不久,这种"小资产阶级狂热"就破产了。插队第二年的年底,来了招工的消息,有上工厂的,有当老师的。我们几个提出"扎根"的陷入了极度尴尬与痛苦之中。因为我们在农村干得好,全大队八十多名知青中只有我们四个人被评为一级,拿村里的最高工分,就连社员也只有一小部分人能评上一级劳力;也因为我们当时的真诚,没有人当面指责我们,但从积极想办法回城的人们的兴奋劲中,从他们看我们的眼神中,令我们感到苦恼与无奈。

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年底前,这次招工,我们四个谁也没有走,甚至也未提出要走。只有另一个也附和着提出扎根的男知青提出参加这次分配,结果在回城前夕的"联欢会"上,几个初中生当场向他扔馒头砍他,满腹委屈心情复杂的他流了泪。

能回城当然是知青的天大的喜事和最大的大事。高兴得几乎癫狂,联欢了好几次。最后一次,第二天就要走了,高中的男女生一起去照相留念,然后回到女生宿舍联欢话别。记得女生集体唱起了朝鲜电影中欢快的"护士之歌",又起哄非让我们男生演节目,我们几个留下的男生开口唱了"小曲儿好唱口难开"。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下了地。冬天,本没什么太要紧的活计,只是往小麦田里"堆粪"。但那天我来回奔跑,拼命推车,汗水湿透了老棉袄,脑袋中一片麻木和空白。天擦黑,拖着沉重的双腿缓缓地回到知青大院,已人去屋空了大半,倒头便睡,却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

其实,到一九七五年我们去插队,知青上山下乡已近尾声。我们之后,只有一两批下乡。我们这一茬人,既不象老三届进兵团赴农村时那样轰轰烈烈,也不如他们回城大潮的汹涌悲壮。我们下乡之时都已知道,插队下乡是必由之路,回城返家也是应有之义。下乡真正只是"锻炼",只不过或长或短,所以我们好好干一番的心愿也挺真诚。

近十多年来,当初我们一起插队的高中男女知青,每逢年节,总会聚在一起,谈今忆昔。但对已时隔三十多年的往事,我却总有一种隐痛与埋藏在心里多年的话没有说出,今天十分感谢"凤凰网",也借着撰写此文一吐为快:我们当时提出"扎根",虽然幼稚可笑,但也真诚。只是引起了队里知青思想的动荡和混乱,特别是当时在知青中处于"强势"的我们,使那些强烈希望离开农村的知青在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跟着委曲求全,本来正当的要求和愿望不敢表达,增添了心里的痛苦与烦闷。以我们当时的年龄与阅历,我们左右不了其他人的走与留,甚至也决定不了自己的走与留,但是如果真的影响了其他知青的分配,不分或晚分,我们"罪莫大焉!"因此,我为当时的举动真诚地致歉。

二十、考学

七七年深秋,就传出恢复高考的消息。我们将信将疑,有些麻木。直到听说邻队有的知青早回家复习去了,才知道是真的。但我们已经成了村中的骨干,不仅管自己,还要管好年初又来插队的一批知青,我们也成了"老知青"。我们四个,两个想考,两个不考。那时,想考学还被视为"不安心",一旦考不上,还有不分配工作的风险。我回家了七天,王大爷派人来家里叫,母亲只轻轻地对我说了一句:"我们家和人家不一样。"我就知道了,还是怕人家拿"出身"说事儿,一家人都胆小,别跟人家比一门心思在家复习,"在沙家浜扎下去了"。

回到队里还真地听到扬言,"让他们回家复习,回来就给他们办学习班,整顿思想!"我思想压力非常大。一来特别想考出去,认为自己只有这一条出路;二来特别矛盾,上学时是学习委员,功课成绩不错,但扔了三年,十分担心。复习好象大海捞针,不知道要考什么,怎么考。

每天干完活回来很累,晚上悄悄地看书。临考十几天,心里太紧张,回了一趟学校,听人家说撂了这么长时间,年龄也比应届高中生大很多,不如考文科。结果,本来已报名理工科的我现改为文科,仅剩十天时间来不及全面复习,高考落第!

高考后灰心丧气到极点。

相反,聪明而又主动找老师和包括我父亲在内的其他人请教的老孙考取了大学!他没有象我那样顾虑和胆小。当时管着知青伙房的老孙还与王大爷叫劲,王大爷并不想让他考,借着和他下象棋吃他的"子儿"的时候说道,"打你个白眼狼!"王大爷以为他考不上,开海口许愿,"如果你考上,全队知青放假一天庆祝,杀猪炒菜!"

为他送行那天,整个知青大院可热闹了。王大爷没有食言,杀了一头猪,弄了几桌菜,为老孙戴上大红花,老孙高唱了一首"打靶归来"。借着酒劲,知青撒着欢地闹,仿佛从老孙的考走也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我为老孙考上大学感到高兴,但同时自己的苦恼与日俱增。因为我们四个人,四个同学好朋友中已经走了三个,就只剩下了我一人。在老孙考上大学之前,另两个已经上了文革后的第一批"警察学校", 离开了农村,离开了我们。当时虽然大队和王大爷把我的名单也报上去了,但因"出身不好",我被刷下来了。

一个冬日的早晨,正在铁道边干活,一名后来的四十八中的女知青兴冲冲地跑来找我,"你的高考作文入选了!"正头脑发沉的我没有理会,她又说:"你还不信,'今年的春天仿佛来得特别早。小清河的两岸早早地披上了一层绿衣,路边的小树也早早地吐出嫩芽,连那京包线上的列车也吼叫的粗犷有力……',小清河、京包线,是写的咱

们这个地方,是你写的吧?"她把藏在身后的一本书拿出来,"你看!"那是一本薄薄的书,黄颜色的封面上写着书的名字《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1977年恢复高考第一年作文选编》,其中辑录的一篇,真是我写的。我不但没有高兴,反而在心底涌出一股悲哀,我有考取的水平,却因担心出身不好不会被录取,担心被人家说不安心,担心没时间复习考不好被人家笑话,担心这担心那,结果精选的二十五篇优秀作文中有我的一篇,却名落孙山!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又参加过多次考试,不论哪类考试,成绩都很好。八零年北京市举行青工文化知识竞赛,我获得语文第一名;九七年、零二年参加市、区企业高管招聘选拔拔得笔试成绩头筹。但是就是在这一次非常关键的考试中失利了!

因为这次失利,我又痛苦孤独地在农村苦熬了一年!

记得这一年严冬的一天,西北风啸叫,下了一夜大雪。屋中的火炉灭了,没有劈柴引火,我一个人到野地里拾柴。大雪将大地覆盖,白茫茫的一片。踏雪走了很长一段路,回头一看,雪地上只留下我的一行深深的、歪歪斜斜的脚印,但怀里已经抱满了用来引火的树根、草根。

返城工作后,我曾经向高中班主任讲过这一幕。后来,当我遇事苦恼时,她又提醒我想想这一幕,"多难,你不是也过来了吗?"我记住了这一幕,记住了老师的话,面对寒冷,也要寻找温暖,追寻光明。

结语

过去写知青生活尤其是老三届知青的多如牛毛,确实,是他们形成了上山下乡的洪流和主流,但我们这茬人的插队生活,似乎在历史记忆中"失忆",成了空白。其实没有这一段,也不成其为完整的一千七百万知青史。当时,处在青春成长期的我们,同样经历了那一段不堪回首却难以忘怀,"剪不断,理还乱"的悲欢离合、苦辣甜酸的与共和国同沉浮,共命运的日子,正误美丑、成败得失,也应一留泥爪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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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勇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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