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张勇:苦辣甜酸下乡岁月
2009年06月16日 14:53凤凰网 】 【打印0位网友发表评论

八、三夏

"龙口夺粮"的时候到了,知青一人领了一把镰刀。"磨刀不误砍柴工",每天再累,收工后也不忘在磨刀石上磨一磨。每天凌晨四点,安装在知青大院中央高高的电线杆上的高音大喇叭一播放"东方红"的乐曲,我们就赶紧起身去收割小麦。在小清河南边的一大片麦地地头,齐刷刷地分别站着知青和社员,凭着年轻,知青并不怕老练的社员,要与他们一比高低。从地的这一头到那一头,只要一猫腰挥镰,就是中午老阳当头再见,这时就要看镰刀的功夫了,为什么磨刀?不磨刀不仅割得慢,很快就会被人家甩出好远,越慢被人家甩下的麦垄越多,而且有的人还会割着自己的脚或腿。

割完麦子,开始打场脱粒。在脱粒机前连轴转,疲惫以致麻木,不停地喂料、出秸、扬场、晒麦、装袋、上囤,像一台机械。

只要回到住屋,就先用瓢舀起大水缸里的凉水,咕咚咕咚痛快地喝下一大瓢,晚上下工草草洗涮,就钻进闷热的蚊帐中。知青中很多人拉开了肚子,有痢疾,有肠炎。三天后,我感到肚子火辣辣地疼,脑瓜烫得厉害,晚上睡不着觉。有的知青家长赶来,看到满屋狼藉,知青累得根本顾不上收拾,一边帮扫地,一边擦眼泪。几个女生,蜡黄着脸,被大队派来的手扶拖拉机拉着送回家。我舅舅赶来看我,但我就是不愿回家。就这样,上吐下泻的一直坚持到夏收结束,我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多少年以后,我还听别人说我那时的"惨样",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他们送回家的。到医院看病起先差点被当作"伤寒"误诊,高烧不退,特意从父亲的工厂讨来了冰块,放进冰袋,镇了整整一个晚上,汗湿透了医院的几床被褥才退烧。

九、互助

至今我有一事弄不明白,像三夏、三秋及挖河,干这种很累的活儿的时候,男知青怎么也吃不饱(知青自己有专门的伙房,并非伙食差、少),女知青却吃不了,有的竟比平时还吃得少。

和我同一宿舍的郑某一天数三四遍自己的饭票,挺大个老爷们就像小媳妇藏着自己的细软或体己钱。伙房离宿舍也就几十米,有一回吃面条,我眼看着大个子刘某端了一大海碗从伙房回来还没走到宿舍,就又返回去,"吸溜完了,没够!"

一天,中午休息正睡得昏昏沉沉,忽然听得有人在敲窗子,叫着我的名字。极不情愿地磨磨蹭蹭出去,却发见一个女生站在窗外,"干什么呢,你!叫你这么半天也听不见。"她嗔怪着,"给你!"随手塞过来,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竟然是一大摞饭票!看我发傻,她又说,"我们女生攒的,看你们男生饿得那样,你去给他们吧!"我如获至宝,感激之情无法用言语表达。

谁人只要一从家里回来,大家就会扑过去,那人一准带回来好吃的。其实,那年月带不了什么,也就是一罐咸菜,但他一定会与众人分享,自己反倒剩不了两口。

至于干活时互相帮助,那更不用提了!谁也不记着,不放在心上。几十年后,都成了五十开外的"老头"、"老太婆",说起来谁帮谁谁割麦,令正累得臭死的某某喜出望外;哪个给哪个裹伤,让其其感到姐妹般的温暖。"那时是不是有那个意思?"哈哈一笑。

十、建房

睡大通铺影响知青休息,下大田、喂猪、养鸡、赶大车、积粪,知青干什么的都有,上工班次不一,互相打扰。又陆续来了几个知青,包括从劳动教养院放出来的,住的地方不够了,大队决定利用上边拨下来的钱,再盖一排红砖房。

知青当然高兴,利用"业余"时间,帮助运砖、和灰,当小工。当十几间红砖房盖好后,知青又在院子当中打井汲水。汲水要安装露天的"压水机",我们就四个人一组,同时一上一下将铁管子钻入地下,取出泥土。记得几个人正用全身力气拼命打井,打着打着,"哗"的一下,从井筒上面的铁管中喷出水来,弄得我们满身全是水和沙子,老农喊,"见着水了,成了!"

从此,我们告别了土坯房和大通铺,搬进了三四人一间的砖瓦房,男生住后排红砖房,女生还住前排的灰砖房。

十一、中秋

转眼到了"八月节",王大爷开恩组织知青会餐。把知青养的猪杀了一头,弄了几桌菜,开了几瓶二锅头。刚开始知青们还兴高采烈,不知谁说了,"快看,月亮上来了!"可不是吗,原来还半隐在云彩间的一轮明月,一晃就挂在了头顶,那亮的、大的,似乎一伸手就能够着。突然谁也不说话,愣愣的,想家、想心事。"哇"的一声,谁突然哭开了,拉长了音,声音那叫一个惨。本以为是女生,循声望去,竟是男生郑某。哭就哭吧,这小子也不知是真喝醉了还是假醉,抬身要掀桌子,别人哪干,使劲摁住他,"噗"的又一声,他将肚里的酒象喷泉一样地泚出来,恶心得大家四散奔逃。就有人想揍他,好容易被劝开,这家伙又在院子里扒窗踢门,害得大家心里跟着难受。

十二、挖河

十月底,收完晚稻后,全公社组织开挖"小北河"。这条河从东湖大队穿过,离望京和大山子不远。原来的河床淤塞,水流不畅,我们的任务就是扩宽河床与清理淤泥。

在数公里长的河边,各大队一字排开,两岸红旗招展,歌声阵阵。原来各队都精心挑选了壮劳力,摆开阵势,比进度比质量。我们这些被挑选上的知青,还感到自豪和光荣(几天后,还有些不行的被"遣返"换走)。

谁能想到挖河与"放卫星"竟联系在一起,"放卫星"就是两头不见太阳的干活,早晨天不亮就出发,晚上天不黑下来决不收工。正好我们排的排长张某干活有句口头禅,"黑了黑",就是在队里干活,社员问他什么时候收工,他就瓮声瓮气地说"黑了黑",意思天黑透了再回。那活干的,顶呱呱。

每天凌晨,睡眼惺忪地被叫醒,往嘴里塞上一个就着咸菜的大窝头,常常是边走边吃,到得河边立马开干。下到近两人深的河底挖泥,仅仅满锹根本不解气,非得深得连锹把上都靠上河泥,再往上甩或者装车。装车也不叫"装车",叫"捍车",就是把独轮车"捍"得满了尖才推走。斜坡烂泥,不发力大喊或大骂一声是推不走的。中间休息一次,刚开始几天休息时还站着或坐着,后来哨音一响,齐齐倒地和衣而卧。中午"歇息儿"吃饭,大桶的猪肉炖粉条一抢而空,五六个馒头一下子顺嘴里,想起相声中说的,"哪个不挨哪个就下去了"。

中间还有两个小插曲:一是让我写了首诗歌到公社广播室去念,连续播了几次,我回来正听见,自认为诗本身还写得可以,但我那咽炎的嗓音,实在是连自己都羞听;二是有一天突然拉了一个人到工地批斗,是一个女知青,说是与年轻男社员"乱搞"。那女知青是别村的,不认识,只见她白净脸,低着头,一缕长发耷拉着盖住挺水灵的眉眼。"他妈的,斗什么斗!"很多知青心里不是滋味。

十三、去留

初秋时分传来消息,老知青要分配回城了。也没见他们怎么兴奋,倒是有些怡然、默然。但却在我们这帮知青中,掀起了漪涟。收工回来,宿舍里的欢笑声也没那么多了。很少有人公开谈论这一话题,但每个人都开始考虑自己的出路。

没有人走的时候,尤其是身边的人,大家在一起过集体生活,虽然艰苦,但却有意思。只要一有人将要离开,青春的心就自然地被拨动,开始躁动不安。情绪可以埋在心里,情绪也可以写在脸上。

记得有一天,我和一名女知青在村中黑板上出板报,大标题是"正确对待走与留"。

老知青走了,但我记住了他们,记住了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我特别记住总是略显腼腆的大个子曾对我说的话:"你有热情,但革命热情能够坚持多久?"想来,话虽简单,大有深意。

老知青中也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情况:一种是想走却走不了了;一种是走了却又回来了。一个女生,还有肾炎。但是人挺浪漫,大眉大眼生得挺漂亮,在回城几个月后,又回来了,自己曾对人说喜欢插队生活,也有人说是嫌分的工作不理想。没走得了的,下面还会谈到。

没有想到,过了不久,我自己也面临着"走与留"的问题,只不过不是回城分配工作,而是调动换地方。

王大爷找我并对我说:"公社要你,想让你到那里工作,你准备一下去吧。"

说心里话,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不想去。还是想与后来同被戏称为"四人帮"的三个同学、朋友在一起。但这事由不得我。第二天,我生平第一次"行贿",特意为王大爷买了两盒"八达岭"牌香烟,时价每盒两毛七。晚上,挤在一间屋里,与仨哥们聊了一宿。一早,借了辆三轮车,铺盖卷往上一扔,和我一排的老孙与我边走边聊,中午,来到了公社畜牧站,帮助搞宣传工作。开始挣"工资",每月十几元钱。公社南湖大队有个养猪场,当时全国闻名,毛主席曾经题词:"一定把养猪事业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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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勇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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