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第一英烈郭钦光 是“光荣牺牲”的吗?
2009年05月03日 22:12凤凰网历史综合 】 【打印已有评论0

章宗祥还没有脱离危险,“时时有死耗之传闻”,学生们显然还在担心是不是有司法的追查问罪,“刚巧北大有一位同学叫郭钦光,在这个时候死了,他本来是有肺病的,在‘五四’那一天,大约因为跑得太用力了,吐血加重,不久便死了。当时大家怕章宗祥和我们打官司,所以订下个策略硬说郭钦光乃是在‘五四’那一天被曹家佣人打死的。于是郭钦光遂成为‘五四’运动中唯一烈士,受各处追悼会之无数鲜花美酒吊祭,和挽章哀辞的追悼。”虽然这一“策略”不是罗家伦提出,他显然在当时也接受了。所不同的是他不掩盖事实,还在事后反省这样做的正当性。

这让我想起以前看到的“五四”前后的梁实秋。清华学生梁实秋也跟着同学去前门外珠市口演讲,聚集的民众阻碍了交通,有汽车按喇叭,激怒的民众顿时捣毁了一部汽车。梁实秋反思道:“我当时感觉到大家只是一股愤怒不知向谁发泄,恨政府无能,恨官吏卖国,这股恨只能在街上如醉如狂地发泄了。在这股洪流中没有人能保持冷静,此之谓群众心理。”

接下来,是天津、上海向政府提要求,要求“罢免卖国贼”和“不签巴黎和约”。要求的前提,就是释放学生。这时,北大临时拘留所的“学生还不肯出来,因为他们一出来要减少了天津及上海方面的紧张空气。到了第二天步兵统领衙门和警察所却派人来道歉,“以后预备了汽车和爆竹送他们出狱,还是不肯。最后一个总务长连连向他们作揖说:‘各位先生已经成名了,赶快上车吧!’”到年底,已经到了罗家伦和学生们看到“学生运动也就衰落下去”的时候了。

罗家伦曾总结衰落原因,认为:一是“青年作事往往有一鼓作气再衰三竭之势”。二是“第一次学生运动”都是用功学生负责,“但是到后来久动而不能静,有许多人只知道动而不知道读书,于是乎其动乃成为盲动。”三是“最初动的学生,是抱着一种牺牲精神,不是为了出风头”,而他们的“名声较大,大家知道得多了,于是乎有许多人以为这是成名的快捷方式,乃是出风头的最好方式,结果必至于一败涂地”。四是后来的各种政治成分加入,“往往起于内部的破裂”。

当然“五四”包括了前前后后的文化运动,不是一个简单学潮。罗家伦清楚地看到,没有蔡元培推动的新文化运动,就不会有发动“五四”的北大学生,他们对国家问题有了意识,可是在这样的意识下做什么和怎么做,又是另一件需要探讨的事情。至少这样的学生运动,并非是蔡元培所希望看到的景象。梁实秋甚至认为:新文化运动的“探求新知”都不宜“过于热心”,以致“学校的正常的功课反倒轻视疏忽了”,然而有能力给自己内心安排出空间、去深入探讨这样问题的人并不多。因为运动大前提的爱国重量压倒一切,其余探讨也就复杂困扰而“渺小”到难以启齿的地步。

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不能走出历史所规定的局限。还是有少数身陷其中的人,有能力自己拔出脚步来,甚至走出喝彩声以及五色光环。二十三岁的罗家伦,就已经有了反省自己的能力,“好不容易,辛辛苦苦读了几年书,而去年一年以来,忽而暴徒化,忽而策士化,忽而监视,忽而被谤,忽而亡命……全数心血,费于不济之地。”反省的还有“五四”时才十六岁的梁实秋。他说:“我深深感觉群众心理是可怕的,组织的力量如果滥用也是很可怕的。”清华学生在短短的时期内驱逐了三位校长。“学生会每逢到了五六月的时候,总要闹罢课的勾当,如果有人提出罢课的主张,不管理由是否充分,只要激昂慷慨一番,总会通过。”

在一个内忧外患的状态下,人们被不断的学生运动、民众运动的大潮所裹挟,看似积极主动参与,其实不论情绪、精神状态还是身躯,都是被动地被局势推着走的,休谈“独立”。几乎很少有人能够置身事外。那是有人喝彩的游戏。有许多人更是一经运动,终生无以摆脱动态,再也静不下来。爱国以民众运动为主要形式,形成滚滚不息的潮流,诉求越正当,越是迷人,越会卷入一代代优秀青年。归根结底,这不是冷静审慎坚实的制度改革,虽披以现代外衣,它仍然轻而易举就可能潜移默化为中国式的政治权术操作。

身为校长,蔡元培当然第一个预料到“五四”对学生的修养、志趣与品性的改变。接任校长的蒋梦麟回忆道,蔡元培说,学生们“既然尝到权力的滋味。以后他们的欲望恐怕难以满足了。”

蔡元培、罗家伦和胡适属师生三代,此后维持了长久的特殊友谊。他们对“五四”的不同寻常的那点推敲,是这段友谊的一个重要纽带。他们不能完全在局势推动下随波逐流,在动与静、破坏与建设的局势之间,他们有自己的独特思考和不断挣扎。这种挣扎来自于他们能够穿透动荡局势,看到不论作为个人还是民族,当有某种恒定不变的东西,他们相信,这种东西沉淀下来,才是个人和民族立足的坚实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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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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