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澜：“腐化腐化”

“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这是范文澜的名言。1922年，范文澜应张伯苓之邀，到南开中学任国文教员，后来又登上南开大学的讲坛，主讲“中国文学史”、“文论名著”、“国学要略”，教材是他自编的，他的课受到学生的欢迎。1925年，他的第一本著作《文心雕龙讲疏》出版，得到梁启超的好评，年轻的范文澜开始在文史界崭露头角。然而，范文澜从那时起不断地卷入了革命的洪流。

1934年，范文澜任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院长时，被国民党宪兵第三团逮捕，押往南京，关了近一年，经蔡元培营救才获释。当他被捕后，北平大学校长徐诵明向南京国民党政府说情，说范文澜生活俭朴，平时连人力车都不坐，并且把薪金一部分捐给女子文理学院图书馆买图书。陈立夫听了后说，这不正好证明范文澜是共党分子吗？不是共产党，那有这样的傻子啊！

范文澜出狱后，对熟悉的千家驹说，原来生活俭朴是共产党的证据，我今后生活也要“腐化腐化”了。问他怎么个“腐化”法？他说：“我要做件皮袍子穿穿，也要逛狂中山公园。”千说：“这怎么算‘腐化’呢！这‘腐化’得太不够了。”他笑笑说：“别的我不会啊！”他说起自己年轻时的“荒唐”事，比如老酒一次能喝五斤；在北大读书时，把宿舍的钥匙掉了，他就爬窗子进去，前后有两年之久。

1936年一次吃饭时，范文澜说自己生平没有看过电影，不知道电影院是什么样子。胡适听了大为惊讶，说电影是现代文明的结晶，怎么可以不看电影呢？

抗战时期，范文澜又一次在河南被胡宗南逮捕，经多方营救才出狱，后来到了延安，正好赶上“五一”游行，他还来不及换装，穿的是长袍。事后有人说，昨天的“五一”游行，连“地主老财”也参加了。所谓“地主老财”，指的就是范文澜。那时候延安是没有人穿长袍的。

王国维：“既然留了，又何必剪呢？”

王国维最后的岁月在水木清华度过，他拖着辫子的背影让人想起“五四”时期北大的辜鸿铭。他的日常生活如今仍活在儿子王东明的记忆里。每天早晨洗漱完毕，他夫人就要给他梳头，偶尔遇到事忙或心情不好，他夫人也会唠叨：“人家的辫子全剪了，你留着做什么？”他的回答是：“既然留了，又何必剪呢？”他的穿着也简单，冬天一袭长袍，外罩灰色或深蓝色罩衫，系一条黑色汗巾式腰带，再穿上黑马褂，夏天只穿一件丝绸或布的长衫。平常只穿布鞋，从未穿过皮鞋，头上是一顶瓜皮小帽，即便寒冷的日子也不带皮帽或绒线帽。

王国维爱吃甜食，卧室中一个朱红的大柜子，上面两层专放零食，他儿子六十年后还记得，打开柜门，琳琅满目，如同是一家小型糖果店，从胶切糖、小桃片、云片糕、酥糖等苏式茶点，到红枣、蜜枣、茯苓饼、核桃、松子等，无不应有尽有。他夫人每个月从清华园进城采购零食和日用品，回来必是满满一洋车，那些精致的点心都是为他准备的。每天午饭后，他要点根烟、喝杯茶，就算是休息，然后进书房工作，过几个小时，他会到卧室的柜子里找零食吃。

王国维爱吃红烧肉，不过必须是他夫人做的，大白菜、西红柿、茄子、鸡蛋也常吃，还爱吃豆腐、豆干、百叶等豆制品，饺子、烧饼、包子等也爱吃，很少吃鱼，可能是北京不大买得到。所以他家里，除了炖鸡之外，不大煮汤。他爱吃的水果不多，西瓜、橘子、柿子、葡萄等都喜欢，只是夏天不吃香瓜，也不准孩子吃，认为不好消化。

王国维平时最爱去的地方是琉璃厂，古玩只是看看，主要是买旧书，有一次他笑容满面地回家，如获至宝地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本书，他说自己要的不是这本书，而是夹在书里的一页旧书。他很少出游，在清华国学研究院，只有一次和同事共游过西山。他骑驴上山，玩得很高兴。他不会画画，小孩子缠着要他画人，他只会画一个策杖老人或一叶扁舟。他也会亲自教孩子读《孟子》、《论语》，讲解或听孩子背诵时从不看书本，讲解也不是逐字逐句地讲，讲完了，问一句懂不懂，孩子点点头，这一天的功课就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