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香椿和榄角

原标题：茴香、香椿和榄角

早上买菜，发现超市里居然有卖茴香的！

它们躺在不起眼的货架上，无人问津。我立即把仅有的五把茴香全部拿下，旁边一个大姐问我：“这东西是什么？”我说：“这是茴香。”“怎么吃？”大姐兴致勃勃地问。

怎么吃？其实不仅广州人不吃这个东西，据说长江以南的人都不吃茴香，所以解释起来话可长了。

我说的茴香，其实就是学名小茴香的茎叶部分，有天然的香气，用来烧菜别具风味。

在我的老家，茴香是一种很平常的蔬菜，春季播种，夏天将至的时候就可以吃了，像韭菜一样，割一茬嫩的，隔天又会长出来一茬，可以吃很久，等到茴香长老了，结出的茴香籽就是香料小茴香，烧鱼炖肉、制作卤制食品时的必用之品。

嫩茴香做馅最好吃！快刀细切，剁碎与猪肉馅合拌最美，不用再多加葱姜和八角等其他调味料，因为茴香本身味道已经很浓郁，包饺子、蒸包子都好吃。需要注意的是，用茴香做馅，最好加一点食用碱，这样煮出来的茴香细软滑嫩，口感好，增香，煮好后仍然是碧绿色。

在我的家乡，茴香馅饺子是招待贵客的，因为据说吃了之后呼出的气都是香的，这样客人如果吃葱蒜，可以用茴香去味，不影响交流。这个说法靠谱不靠谱，我没有考证过，但试验过吃茴香之后呼出的口气，确实很香。

茴香的香气，是那种带有一点中药味的甜香，非常浓烈具有散发性，吃不惯的人会认为太过浓郁，但喜爱的人会一刻也忘不了。曾经有在广州工作的老乡打电话，说自己在阳台试种茴香，居然成功了，让我去拿一些。但他告诉我，岭南雨水大，种出来的蔬菜味道不浓，没有家里的香。

我爱吃茴香，买回的茴香做了饺子，吃的时候又想起香椿。

食用香椿，其实吃的是香椿树叶，嫩芽尤其美味。与茴香不同，香椿叶闻起来只是有淡淡的香味，做成菜之后，越嚼越香，属于有内涵的东西。

香椿嫩芽剁碎了和豆腐凉拌，只加盐和麻油，味道清爽甘香。

香椿炒鸡蛋是上讲究的菜，野生香椿芽加上土鸡蛋一起炒，非常香，我记得那时候奶奶病倒，想吃一个香椿炒蛋，母亲炒完之后，满屋子异香，我们小孩子口水直流。奶奶吃了一半，另一半分给大家。

以前在我们那里，谁家有一棵香椿树，到春天发芽结叶的时候，那户人家会非常警惕，整天有人守着那棵树，唯恐有人盗摘。每年有一段时间，当地集市上都可以看到叫卖香椿的，香椿的茎叶扎成一个个小捆，放在柳条篮子里，五毛钱一把，后来涨价到一块钱，在当时的乡下是非常金贵的蔬菜了。

我母亲去年曾经给我寄来一包腌香椿，那是她自己闲着没事，跑到郊区乡下采的树芽。腌好的香椿，颜色黑绿，吃的时候切一点，加上麻油，就白粥，非常香。

离家二十多年，每当想起故乡，茴香和香椿是我挥之不去的味觉记忆。

有一次，我与几位广州同事吃饭，谈到这种童年味觉的情结，他们一下来了兴趣，说到各种小时候的味道，不约而同谈到榄角。

榄角是由乌橄榄腌制而成的，咸咸的，有特殊的香味。同事说，小时候家里穷，父母喂饱一群孩子不容易，从菜市场买来廉价鱼头，用榄角蒸，非常下饭，一群兄弟姐妹在盘子里捡食榄角的场景至今难忘，“榄角配稀饭，很香很香。以前是很难得的菜，现在却吃得少了。”说得兴起，大家立即点了一道榄角蒸鱼腩。

菜端上之后，同事尝了尝，很满意地说：“就是这个味道！”

那一刻，他们的神情非常动人，我想，我吃到茴香和香椿时的表情，大概也是这副忘情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