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钢对伯父彭德怀的回忆:只是个幸存者
2007年10月04日 17:43南方周末 】 【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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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钢:彭德怀最小的侄女

1955年9月,彭德怀被授予元帅军衔,且仅次于朱德而位居十大元帅的第二位。彭钢迄今还记得,“他那天穿着蓝色的礼服回来后说‘你看,像不像个女的穿的衣服啊。’我说,你们自己定的,还说什么啊。”那时的彭钢对元帅并没有什么概念,跟当时的大部分年轻人一样,梦想是当兵。但那时不让女性当兵,“我还跟他吵过架。有次碰到周恩来,还跟他告状说不让女的参军,这叫什么男女平等?周恩来说,嗨,你这小闺女还挺厉害啊!”

1958年,彭德怀到西安电讯工程学院视察,回来高兴地对彭钢说,“这个学校招女学员,这下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说我考得上就上,考不上就不上。不会靠你。他听了挺高兴,说你还挺有志气的啊,我说这点志气我还是有的。”

1959年,高中毕业的彭钢果然报考了西安电讯工程学院计算机专业。但谁也没想到,她伯父彭德怀的人生在当年夏天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

“不管怎么样,他终于回家了。”

1959年9月,彭钢如愿去了西安电讯工程学院上学,在北京的彭德怀更为孤单和落寞。1959年9月30日,被罢官的彭德怀举家从中南海迁出,搬往颐和园附近的吴家花园——一处据说是吴三桂住过的园林。挂甲后的彭德怀在院子里挖了块地,种些蔬菜,甚至粮食,过上了农民的生活。两年前,彭德怀在一次座谈会上曾说,“对于我,写上这样几句就行了,他是一个勇敢的农民的儿子。”的确,“一个勇敢的农民的儿子”,这或许是彭德怀的精神之源。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中说,“我必须承认彭德怀给我的印象很深。他谈话举止里有一种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不拐弯抹角的作风,很使我喜欢,这是中国人中不可多得的品质。”

后来,彭德怀开始考虑起自己的身后事。“有一次,他跟我讲,鱼骨头可以让果树长得好,人骨头应该也可以。我以后的骨灰就撒在这棵苹果树下,这样你们以后就可以吃到我的果子了。”彭钢回忆。其实,在1956年中共八大要求领导人带头不土葬后,彭德怀当晚就曾跟彭钢谈过骨灰一事。“他说我托你一件事,你以后把我的骨灰装在葫芦里封好,放到海里去。我生前不能去看世界各地的人民,死后我也要去看看。那时的他还挺浪漫的。”

1965年,彭钢大学毕业后,因受牵连而被分到北京一家汽车修理厂工作,但仍和彭一起住在吴家花园。但过了不久,彭德怀即被派往成都任三线建设第三副总指挥,二人由此告别。但谁也没想到的是,此去一别便是八年。1973年,彭钢再一次见到彭德怀时,75岁的彭德怀已经躺在301医院的病床上,走近人生的最后阶段。1974年10月,在彭德怀去世前不久,彭钢和堂兄去看望他。彭德怀当时已半身瘫痪,说话舌头发硬,他突然用唯一能动的手紧紧拉着彭钢说:“我不行了,我想死后和你们的父亲埋在一起,但是他们是光荣的烈士,我却被打成反革命,我怕玷污他们……”说着眼泪不断地流出来。

当年11月29日,自称“我仅是一个幸存者”的彭德怀辞世。彭德怀逝世后,骨灰被化名“王川”而寄存到成都的一座公墓里。4年后,中共中央为彭德怀平反并举行追悼会时,费尽心思才找到彭的骨灰。又20余年过去了,直到1999年,彭钢等侄女侄子们在给中央打报告获准后,才终于实现了彭德怀的遗愿———将他的骨灰送回湖南湘潭老家,葬在他两个弟弟身边。

在记者面前谈起骨灰一事时,这位爽直的女将军数度落泪,但又觉得有一丝的欣慰,“不管怎么样,他终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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