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还有一点，向来在推理小说历史上面，这是一个标准话题，就是一个侦探老办案，他会不会犯事？甚至一个侦探小说家会不会犯事？比如说到现在很多那种福尔摩斯迷，仍然热衷的一个话题是什么？就有人说当年柯南道尔，就是福尔摩斯的那个作者，说他杀过人，说有些事儿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窦文涛：这个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倒是巴西有一个，就像《文涛拍案》一样的节目的一个主持人，发生一件著名的案子。巴西出现一个杀人案，最后发现是他跟节目组的人策划的，然后全部拍下来，为了收视率，你知道吗？

张欣：你不报道积极的故事吗？只是报道这些。

窦文涛：积极的故事在凤凰有别的主持人报道，像吴小莉她们的这些爱心大使什么的，罪恶天使全交给我。

张欣：都交给你，所以是夜里报这个。

窦文涛：没错，坏事都赶我头上。我能够密集的看到这么多，所以我为什么说我现在的信仰也处于一个半信半疑的状态了，我就觉得，是不是人的心理需要点支撑，要不然你对善，对于人跟人的温暖和爱，有信心吗？

张欣：其实我最近开了个微博，我就发现迅速的跟中国社会的各个阶层的人，就发生了紧密的接触，然后我就发现，这是一个，你看微博里的，一方面你看到的是大家都有一件什么事情，看到一个小孩遇难，一个白血病人很多人都在转发，看到的是一个爱心、同情心。可是另外一方面就是强烈的愤怒，什么事情他马上就会想到，这是怎么来的，原因是在哪儿，愤怒的量也特别的大。

所以我就老在想，你很少看到就是一些积极的、阳光的，我就觉得我们的社会难道仅仅就只能唤醒人的同情和唤醒人的愤怒吗？应该还有其它更美好的东西，有追求的，我们的追求是什么呢？现在在网上、在微博上，你就会发现，很迷失，方向没有，当然人的本身善的东西有，同情心也是一种善意的嘛，但同情心是看见这个人被欺负了，所以它的源头还是有一个人受欺负了，天天发现的都是这样子的问题，我也在想，中国这个社会我们的方向是在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要改革开放？我们为什么要市场经济？我们为什么要有GDP发展？

窦文涛：为了让你们先富起来。

梁文道：然后我们跟你们买房子。

张欣：今天不是说不说房价吗。

梁文道：结果最后万法归宗，是吗。

张欣：你看今天就变成我是一个被指责对象，愤怒对象是吧？

梁文道：没错，我们现在接下来就要批斗了。

窦文涛：你是最受尊敬的女富豪，我觉得这个社会矛盾还真是，如果富豪都能够向你学学，人家现在做慈善、做爱心、做这个，我觉得至少社会矛盾能够缓解一些，对吗？

梁文道：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些问题，你说真的是关于信息的正面、负面关系吗？我觉得未必。怎么讲呢？比如说，像你说老报，你刚才也提到一点说报了太多负面的东西，大家第一会学，第二就会觉得人性大坏，第三人的整个感觉就会慢慢被一片黑云笼罩过来，是吧。可是回想起来，在大陆从小学到成人看电视，一天到晚我们电视上面都是正面、积极、阳光的东西，我们出任何灾难，到最后都变得很正面的，对不对？

窦文涛：没错。

张欣：那不是真实的。

梁文道：对，没错，重点就在这儿，我们把所有的，中国向来有个趋向，就把坏消息变成好消息。

窦文涛：把好消息变成坏消息？

梁文道：没错，所以你想想看，就我们这个社会并不乏某种阳光积极正面的信息，而且还相当多。但重点就在张欣你刚才讲的那句，你觉得它不真实，你觉得它虚，那于是这些好东西，我们大家觉得它虚，坏东西我们都觉得它真，你想想看这个结果是什么？

窦文涛：他说的这个，我觉得再重复一次，我觉得这个事情非常有意思。就是香港最近的获奖电影叫《十面埋伏》，我就看，是陈可辛还是谁？就说《十面埋伏》里面有很多崇高的台词，你比如说。

梁文道：《十月围城》是吧？

窦文涛：《十月围城》。

梁文道：还《十面埋伏》。

窦文涛：不能比的。《十月围城》就香港的金像奖，对吧？

梁文道：对。

窦文涛：他就说这个片子里，因为跟大陆同事的合作，比如说有很多我们要为了中国的未来，就很多很崇高、很道德的词。他说出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我们北京这边的同事反倒说这个会笑场的，不要这个词，太可笑了。但是他说我们香港人说这个是很真心的，我们过去没有喊过口号。

梁文道：一喊就来劲。

窦文涛：所以我们喊这个台词觉得没什么，为什么你们大陆人反倒说会笑场呢？这个很值得寻味。《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窦文涛：你像你自己觉得，比如说我们的生活问题、温饱问题是解决了，但是像有些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有些人讲，就是说这个社会上，也有很多所谓被欺负、被损害，在那儿都受到一些不公正待遇的人，当然这不是你作案的理由。但这毕竟也是一个，说现在人们戾气特别重，谁跟谁善意缺少的一个原因吧。

梁文道：本来像我刚才讲，我们不要总体化一个社会概念，比如说像我的老师常跟我说，说有时候你去吃饭，服务员对你态度不好，你想对他发脾气，你就想一想，如果有人拿棍子打你，你是会骂这根棍子吗？不会。你会揍这根棍子吗？不会。其实很多人对你不好，他只是跟这根棍子，棍子后面还有个东西，那个东西是什么？我想在很多底层社会的人，他特别容易觉得，背后拿棍子的手就叫做社会，他会这么总结出来。我举个例子，我刚才赶过来坐出租车的时候，那个出租车师傅就满腔愤怒，不晓得怎么回事，他忽然就聊到，他觉得这个社会完了，我现在是看透了，我17岁就入了党，打过中越反击战的。

窦文涛：好家伙。

梁文道：老战士，他说结果你看，我现在出租车公司，给他干了十来年，现在医保、退休都不上了，都违法的，我去告它，还判我败诉，这怎么回事，这社会完了，然后就骂一大堆事儿。你特别容易在某些阶层身上看到这种愤怒，他把很多东西总结起来就觉得社会不公正，所以我觉得，当然我们不能说有个整体的社会的概念，要具体的分析，但是有一个东西是存在的，叫做社会制度。我们整个结构到底公不公正，对不对？温总理不是说嘛，专门对你这种人讲的。

窦文涛：是吗？

梁文道：公正要比阳光还什么。

窦文涛：公平和正义比阳光还要灿烂。

梁文道：就是用来造你了，你知道吗？我觉得今天真的是有一个很大的公正的问题，所以才会出这么多事儿。

张欣：因为这个社会这么长时间的，有不真实的一面，人们都是习惯了表面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