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而且还有一点,不晓得顾教授同不同意,就是我觉得中国当代文学,还有一个什么问题?我当然也认识很多作家,我觉得他们也很努力,做得也不错做得也很好。可是我觉得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我举远一点的例子,我很喜欢一个诗人,他是德国诗人,但是后来在法国住,就是保罗策兰,我觉得他了不起的地方在哪儿?就是他的语言,表面看很晦涩,很难懂。但是我觉得他在做一个很了不起的事情,就是说因为经历过二次大战,经过纳粹之后,德文,原来那么美好的一种语言,其实已经被一种政治高度污染了。我觉得对他来讲,他要做的一件事,这是我的理解,他要做的一件事,怎么样把他看来废墟般的德文里面,他要重建一个语言出来,他要拯救这个语言。在我看来,今天的中国,同样有这种问题,就是我们的语言,被一种毛时代的语言,高度污染跟腐化了,日常生活都充满这种语言。我们作家要有气魄,怎么样在这样的废墟里面,重建一种语言出来。
窦文涛:有时候我也感觉,尤其像我这个做媒体的,我为什么说我干的就是人云亦云啊,有的时候嘴里说的那些陈词滥调,自己都讨厌。
梁文道:太多了。
窦文涛:然后就会觉得,你这个民族,说话、聊天,没得精彩的吗?比如说我们为什么很喜欢跟阿城先生聊天?因为他语言非常精彩,能让你得到营养。但是有时候你看,比如说网上,有一些语言,是很精彩的,是民众的创造。但是也有一些语言,老是讲,我自己都会有感觉,比如说大家,一说谁死了,总是惯用句式,天堂里有他的歌声,天堂里怎么怎么样?我就觉得,难道不能换个说法吗?
梁文道:不,还有更讨厌的,比如说媒体,大陆媒体这几年老说什么,那边又有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我的天哪,你看到他们连语言都不够用了?没有词了?
窦文涛:我知道顾彬教授研究过魏晋的文学,甚至于你最爱李白。
顾彬:对。
窦文涛:你觉得中国古代的语言文学,从你现在世界文学的角度看,怎么讲?
顾彬:我老说中国文学都属于世界文学,另外,我也老说过,德国到了1900年前后,才会有什么诗人,可以跟中国中世纪诗人比,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到了里尔克,到了本以后,我们才会有什么诗人跟当时中国的诗人比。我还想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来,你刚才说,语言是49年以后,你用的是“破坏”,我完全同意,所以我为什么主张中国人,特别是中国作家,他们应该开始搞翻译工作,比方说伯尔,他是197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德国作家,他45年从战争回来以后,他说我应该重新学德文。但是他说他怎么能够学德文?他开始翻译,他翻译美国小说。他通过翻译美国小说,好像能够恢复德语。所以北岛也是老这么说的,中国作家他们到现在还受到毛体的影响,所以这是一个原因。我为什么老要求中国当代作家,他们应该去学英语,应该开始搞翻译。
窦文涛:你觉得?比如说也有人说,中国现在的语言,本身就是受欧化语言的影响太重?像是现在报纸上很多文字,其实都是西文的文法,你对这个,你觉得这是一种语言的包容呢?还是一种不好的东西?
顾彬:人民日报的中文是假的。
窦文涛:人民日报的中文是假的?
顾彬:是人做的,太做作,我不喜欢这个中文。但是,你看鲁迅,你也可以发现,他受到日语,还有德语的影响。但是他还会保留中国古代语言的那个成分和因素,所以这就是一个人,为什么他的语言这么丰富,什么都有。但是当代作家,他们因为基本上没有受到中国传统的影响,所以他们的语言,缺少好多吸引力。
窦文涛:就像顾彬教授本人,听说是德语、英语、中文都能熟练使用,还会什么20几国的,我看什么?我看你是个全世界语言通了?
顾彬:不是,因为我们的系统,我们学校和大学的系统要求我们学好多外语,所以我在高中学校学了几种语言,上了大学以后,我习惯了多学语言,所以我继续学。
窦文涛:所以用来要求一下中国作家,咱们先去一下广告,《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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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锵锵三人行
编辑:
郭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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