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说到现代的大学生，我还有一段短片给您看看，有点恶搞，但是咱们能从中看到大学生的状态，咱们看看。

葛剑雄：看看。

看视频短片

窦文涛：我刚才说错了，是高中生，就是迎接高考的高中生，前几天还有一个人跟我聊，问我说你觉得现在的大学生你什么感觉。我就发现我的头脑，还是停留在我那个时候的大学生，我觉得现在的大学生不像大学生，为什么呢？因为我脑子里的大学生，我后来琢磨琢磨，其实都有点类似于被现在人们称为精英的那一群。因为我会觉得我说我们那时候上大学去干什么，不是去求知识嘛，虽然也不一定在课堂上得到什么知识，但是至少学校里的气氛是学。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在图书馆，捧着这么厚的《18世纪法国哲学》，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是真的想求学，想爱知识去的，没说是找工作，当然大概找工作是顺理成章，所以不担心。

葛剑雄：因为你那个时候还是国家包分配的是不是？

窦文涛：正处于快不包了，我就是自己找的工作。

葛剑雄：你自己找还是少数，多数还是包的，这个当然想法就不同了，你知道我们那个时候，当然我没有上大学，但是我的同学，那个上大学，你要问他，那肯定一句，为革命。

窦文涛：为革命而读书。

葛剑雄：对。你说我想做教师，干什么要做教师，这不是摆错道路吗？为什么不想做普通工人呢？

查建英：那个理想。

葛剑雄：当时在讨论，多数说让咱们念大学干什么？做大学就想做资产阶级，当然就是普通劳动者了，党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自己想做什么不对的。所以当时分配志愿，我记得最清楚，我有一个同学平时外语都不及格的，高中生。突然那天跑到那儿，说改我去复试，我说你这还能复试吗？复试，复试外文系。我说你说错了，怎么复试外文系呢？他说他们通知我的，叫我你赶快今天帮我忙，帮我什么忙呢？你跟我口语，我口音教起，教thankyou，什么都跟我学，学会了，第二天说其实后来这都是形势，因为当时要挑一批政治上拔尖的，家庭出身好的人，让他学稀有语种，结果他马上顺利录取，学什么？学阿拉伯语。

窦文涛：现在可以去中东调解了。

葛剑雄：这个情况下面，像你现在说为什么？我倒觉得，刚才那个片子虽然有点恶搞，但是小孩子让他把真话说出来，也不是坏事。

查建英：对。

葛剑雄：一个社会大多数人为具体的目标上大学，这是正常的。

查建英：为了集体的目标。

葛剑雄：具体的目标。

查建英：我也觉得的是。

窦文涛：你说甚至是为了工资高吗？

葛剑雄：这也可以，你总不能我上大学为了现在工资低一点，我中华牌买不起，但是问题就是要引导他要正当，正当的竞争。

查建英：对。

葛剑雄：通过自己的劳动，来达到自己个人的无论是精神上、物质上的享受。

查建英：你看这个目标的转移，这种像务实的方向发展了，在全世界好像也有这么一个趋势，60年代的时候，咱们这儿文革，也是大家都在谈革命，世界西方也一样，60年代的上学的那一批，全是关怀社会，可是到了七八十年代以后，确实普遍，包括美国也在谈这个，我一代，都是他上大学他也很明确，就是为了过好生活，过雅皮士的生活，或者挣大钱。然后现在他经济以来，也在谈这个问题，就是奥巴马也在说，要重新唤起年轻人为社会服务的精神。你上大学，因为他有一个统计数字发现，前些年这些哈佛有一年是怎么，哈佛的毕业生百分之多少，就一半以上，全都去了金融界、华尔街。

窦文涛：制造了金融危机。

查建英：完全不是为了社会理想，就是为了自私自利。

葛剑雄：但是奥巴马的话也是有道理，我刚才讲这个不是说我们鼓励他，人人都是。

查建英：是。

葛剑雄：你要明白，一个人群里边，总会有人他对我们知识，或者某一个兴趣，他特别努力，你放心。

查建英：永远也是。

葛剑雄：也总会有人，他有很高尚的情操，再加上你主流文化，你政府或者你一些公众人物，你的积极的引导，那么这样的人会有的，但是这样的人不是多数是少数。

查建英：肯定是少数。

葛剑雄：也就够了。

查建英：对，我经常被问到，因为我做了八十年代访谈录之后，有很多年轻人来问我，好像你们八十年代的时候，怎么那些年轻人都那么有理想，现在都不行了。我说其实现在不是这样，因为八十年代它的大的话语，整个社会话语是一个理想主义的话语，那个时候其实理想主义是一个时尚。

窦文涛：时髦。

查建英：时髦，你那个时候要说我就是打我一点小算盘，我上大学就是为了自己，很丢脸，很庸俗的。其实现在真的年轻人里边，理想主义者，我觉得那是真的理想主义者，因为它没有什么利益，他去做志愿者。

葛剑雄：他不需要包装自己。

查建英：不需要。

葛剑雄：不需要做假话，你们但是你注意，你去做访谈的对象，有的人现在还保持着理想主义，但有的人根本也不是理想主义。

查建英：对。

葛剑雄：而且你访谈的比较理想，你才会去，真正泯然众生的人，或者甚至有的已经不行了，你也不知道。

窦文涛：大部分人还要实实在在过日子，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且这个社会是正循环的，你追求个人的幸福，你不要靠给社会提供服务来交换嘛，如果每个人都做的好，社会不就好嘛。

葛剑雄：我还有这样例子，我经常会收到有的学生跟我来信，那么其中什么呢？有一个很典型，他说从小喜欢历史的，但我的父亲是一个暴君，一定要我去念金融，我没有办法，我太（露怯）了，所以不敢反抗。现在我在一个保险公司里面过着人家很羡慕的日子，但是我想我现在到了反抗的时候了，我想重新来念，来念历史。所以你压不住的，但是我倒反过劝他，说你父亲已经报了，你就再忍耐忍耐吧，另外你要知道你有机会到我们这宿舍转一圈，到我们这儿吃吃饭，你知道你这个钱都会没有的。

窦文涛：教授教给他这个。

葛剑雄：但是你会不习惯，所以我是怎么劝他，你在接收钱，到一定时候，干脆工作辞掉了，你再来认真念，当时你父亲也能接受了，你再忍耐几年。所以我觉得我们以前，从我们小时候开始，都是理想政治，玫瑰似，这个世界这么好，但是很多人一到社会就碰钉子了。

查建英：而且我觉得这个作为一个基本的谋生的能力，你必须要有的，这是很多事情的基础。

窦文涛：对。

查建英：包括我在美国见到一些作家，你后来一看，他以前比如他其实是一个医生，或者他是个律师，或者他是什么什么，他已经把职业全都摸透了，做好了，钱也已经挣好了，这个时候他说我真正的激情是写作，他停下来，这时候他就不会像一个穷作家，因为你要知道在西方很多作家是根本不能靠写作来生活的。这个时候你写出来的东西，有的时候说实话，都受影响，很扭曲的。比如说你自己看这个世界的眼光都很阴暗，因此你自己的境遇就很不好，所以你写出来这个世界都是歪的。

窦文涛：我就感觉，一切的一切，你先得找一份养能活自己的工作，什么都得从从这儿先开始，咱们去下广告。《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