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舒:广州的宝汉直街可以见到来到80多个不同国家的人,其中大部分都是非洲商人,他们常常大声打着手机,嘴里蹦出英语、法语、当地方言,甚至是纯熟的中国客套话。生性乐观热情的他们,喜欢到处跟中国人搭讪,虽然鲜有回应,但乐此不疲。有人不喜欢他们身上浓烈的香水味,也有人对这个群体还带有歧视态度,或许更多的人只是还没来得及了解他们,但是这并不妨碍生意顺利的非洲人喜欢广州,融入广州。他们按照收入的区别住在城中村或国际公寓,穿着短裤拖鞋去街口的超市,他们也哼周杰伦,上火的时候也懂得到凉茶店喝一杯“斑痧”。
有人因此将广州称为“第三世界的首都”,但是也有关注非洲人聚居区的学者说,一个城市成为第三世界首都的难度,远远大于成为富人天堂。这并非一个简单的物质生活条件问题,而是一种对城市生活理念的梳理。
Chris:喂,开门。
解说:Chris现在有两个满地跑的女儿和一个五个月大的儿子,身在异国他乡,孩子和妻子都是他的至爱。
Joyce:我说孩子不能够吃太多冰淇淋,不能吃太多油炸食品那些零食,他就不吭声,然后我抱怨以后,就是说完以后,他就说哎呀,其实孩子都是那样子,还是让着她,长大了就不会。
解说:Chris的太太Joyce是一位地道的广东女子。
Joyce:有很多人都笑话我们,刚开始的时候。对,不看好,很多朋友都不看好,他的朋友跟我的朋友都不看好。
记者:他朋友也不看好?
Joyce:对,因为他是家里的第一个男孩嘛,老大嘛。在他们的传统里面,应该男孩子第一个应该娶他们国家的女人,我们一起来走过来也是不容易。
解说:Chris和Joyce是1999年通过朋友介绍相互认识的,刚开始Joyce的家里人非常反对他们交往。可是四年的磨合后,家人慢慢发现Chris的老实可靠,于是接受了这个洋女婿,Chris和Joyce也终于走进了结婚殿堂。
Chris:来洗个碗。
Joyce:他人是比较很体贴,这一点是一个很大的优点,还有家里的事他可以全部把握,家务事,很难得,我觉得是很难得,所有的都是他搞干净,还有他们比较顾家,有朋友的话他会看一下,应酬一下,然后就回家这样子。
女儿:爸爸,我洗完了。
Chris:你洗完了,你确定吗?
女儿:是的。
Chris:哇,为小公主鼓掌。
解说:结婚以后,Chris很快习惯了中国的饮食,并非常喜欢喝妻子煲的老火靓汤,平时Chris还特别喜欢打乒乓球,但是今天他并不想在球台上露一手,他打算为家人做一顿温馨的非洲餐。
Chris:胜利(Chris大女儿)快来。
解说:对于远在中国的非洲人,由于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他们几乎都想找一个中国老婆,意味着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能够得到更多的自由,但对于绝大多数非洲人来说,这依然是一个梦想。
杨舒:非洲人的身影密集地出现在广州的服装饰品、电子产品、汽车配件等等的市场里,那里也大多是“山寨商品”的集散地,非洲商人们把低廉的中国商品运回国后,再以翻倍的价格卖出去,他们是中非之间的“国际倒爷”。
广州人管当地的非洲人叫“巧克力”,但“巧克力”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金融危机之后,订单少了很多,贬值的美元交易,轻而易举地吃掉了他们的利润,赚钱越来越难,很多人不得不踏上回国的班机。危机的影响超乎大家的想像。天秀大厦就曾经出现过数十家摊铺一夜搬空的事情,就连一楼角落里24小时营业的外汇兑换黑市都一度停业。当然除了金融危机导致市场波动之外,中国企业的对外扩张,也令他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Ali(非洲商人):2009年的生意状况,就和过去几年的很不一样,实际上很不一样。在我们国家,因为我们的客户多数来自非洲,如今他们常常抱怨,中国人他们自己常常进货后,在非洲驻扎做生意。
记者:在这里进货然后去非洲设厂。
Ali:好比说我的这双鞋,我卖给你,你是我在非洲的客户,我给你的价位是30美元,30美元的样板价,但是在非洲的一些中国商人,他们在当地能够给到你25美元到27美元的价格。
Chris(非洲商人):我刚开始的生意状况相比现在的截然不同,因为以前你做生意的成本很低,也许一两年你就能赚到钱。
记者:举个例子,比如说什么生意?
Chris:比如我现在做的这个,摩托车配件和摩托车整车,这行以前在尼日利亚利润很高,比现在高很多,但是现在价格降低了很多,和以前不一样了。
许鹿(广州商人):现在这些老外70%都走了,都没有几个在这里,如果他们过来的时候,我们发货都是大包大包的发走,我们的生意还算可以,可能是那个亚运会到了吧,查他们的签证,有些签证到期了,有一些金融危机那边钱转不过来,他们都有很多钱的。
Ali:因为这只是生意,所以假如生意太不景气,我们不得不离开这个国家,别无选择。
解说:Ali将自己的公司注册在香港后,广州的事务就交给了律师。
Ali:这里(中国)当然有很大的商机,我觉得如果我在中国的生意做得不好的话,我不知道我还能在哪里做生意,实际上因为我已经在中国建立了很多事情,所以我不得不面对我的生意,不得不面对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可能。
解说:对于Chris和Ali这样的拥有正规注册公司的生意人,最担忧的是贸易境况不佳,而更多的居住在广州的非洲人,则是像Tony这样担心签证问题。
Tony:不过事实上这些人近期的突然撤离,是因为心中的恐惧。
解说:过去三元里、小北路等地段是广州人熟悉的非洲人聚居点,但近两年由于广州警方盘查非法居留的力度在不断增强,再加上金融风暴造成的国际贸易不景气,很多非洲人将住所迁移到了番禺、黄岐等广州周边的城乡交接地区。
Tony(非洲商人):为此很多非洲人都很担忧很害怕,事实上因为在当地政府和外国人之间,缺乏一个沟通交流的平台,我意思是没有一个正式的对话。
解说:Tony与他的众多同胞一样,选择了一种让自己尴尬的生存方式,这也使得他对周围的人和事,多了一层戒备,在反复的沟通之后,Tony本同意晚上与我们继续聊聊,但是犹豫再三后,他还是选择了毁约,在夜幕降临时,他给记者发了一条短信,说他已经太累了。
杨舒:随着中国的开放,如今大多数老外想拿中国签证易如反掌,但中国外交部驻外使馆中,有两个窗口前的队始终很长,而且拒签的比例高居不下,这两个国家一个是阿富汗,另一个就是非洲的尼日利亚,然而中国苛刻的移民政策和天壤之别的文化,却没有阻挡非洲人到中国寻梦的脚步。
有人说非洲人寻“中国梦”和中国人寻“美国梦”,最根本的差异就在于前者大多并不迫切地希望融入中国的主流社会,成为中国公民,很多到中国打拼的非洲人说,自己的梦想很单纯,挣了钱回家买套房子,买辆汽车,只要摆脱无止境的战乱与贫困就行,所以有人铤而走险非法滞留中国,也有不走运的被驱逐出境。但无可否认的是,广州已经成了非洲寻梦者的天堂,尽管很多人还徘徊在天堂的入口处,但为了心中的中国梦,他们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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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南粤纪事
编辑:
张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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