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王15年鲁定公5年丙申(公元前505年)
〇孔子四十七岁,退修诗书礼乐 季桓子家臣阳虎与桓子的另一个宠臣梁怀玉发生矛盾,桓子偏袒梁怀玉,阳虎一怒之下,囚禁了季桓子。后桓子与阳虎立盟才被释放。自此鲁国的政权掌握在家臣手中,“陪臣执国政”。在这种情况下,孔子无意仕途,专心整理《诗》《书》等古代典籍,四方弟子前来受业,影响不断扩大。
【文献】《论语·季氏》:“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论语·季氏》:“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墨子·公孟》:“孔子博于《诗》、《书》,察于礼乐。”《史记·孔子世家》:“桓子嬖臣曰仲梁怀,与阳虎有隙。阳虎欲逐怀,公山不狃止之。其秋,怀益骄,阳虎执怀。桓子怒,阳虎因囚桓子,与盟而醳之。阳虎由此益轻季氏。季氏亦僭于公室,陪臣执国政,是以鲁自大夫以下皆僭离于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史记·鲁周公世家》:“定公五年,季平子卒。阳虎私怒,囚季桓子,与盟,乃舍之。”
【考辨】阳虎囚季桓子,事在定公五年,故列于此。《世家》说“孔子不仕”,但孔子自齐返鲁后,此时尚未出仕,故当有误。
《世家》又于鲁哀公十二年说:“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云云,可知孔子修订《诗》、《书》,非一日一时。大概今年即开始对《诗》、《书》作初步整理,而到晚年才真正完成,故太史公叙述此事于两处。钟肇鹏说:“这里没有讲到《易》、《春秋》。大概孔子晚年才研究《易经》,所以说‘五十以学《易》’(《述而》)司马迁也说‘孔子晚而喜《易》’(《史记·孔子世家》)《春秋》也是孔子晚年的著作。孔子认为《易》、《春秋》是比较精深的学科,因之不用来做普通教材,只有少数高才生才能学习《易》、《春秋》。”(《孔子研究》第92页)
按,钟氏认为《易》、《春秋》与《诗》、《书》、礼乐有区别,是正确的;但他把“五十以学《易》”与“晚而好《易》”混为一谈,则有误。详见下节考辨。
〇孔子学《易》,自称加以数年,可以无大过 孔子在整理古代文献时,对《周易》一书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周易》原来是一部占卜的书,其作用是预测吉凶,而此时孔子对《周易》有了新的认识,认为《周易》具有对人生指导的作用,是一部人生教科书。于是发出感叹:再给我几年时间,从五十岁时好好学《易》,这样便可以无大过了。
【文献】《论语·述而》:“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论语·子路》:“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礼记·缁衣》:“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为卜筮。’古之遗言与!龟筮犹不能知也,而况于人乎?《诗》云:‘我龟既厌,不我告犹。’《兑命》曰:‘爵无及恶德,民立而正事,纯而祭祀,是为不敬。事烦则乱,事神则难。’《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恒其德,贞,妇人吉,夫子凶。’”
【考辨】《论语·述而》有所谓“鲁读”的问题。唐陆德明《经典释文》卷第二十四《论语音义》云:“学易:如字。《鲁》读‘易’为‘亦’,今从《古》。”《鲁》指《鲁论》,《古》指《古论》。这里是说《古论》“学易”之“易”字,《鲁论》读作“亦”字,陆德明认为《鲁论》之异文不可从,应从《古论》。但清代惠栋提出异义,他以《外黄令高彪碑》“恬虚守约,五十以学”为证,认为当以《鲁论》“亦”字为是。日本人本田成之更进一步提出“《易》为孔子、子思、孟子所完全不知”。近人钱玄同、钱穆、李镜池、郭沫若、李平心等皆步其后尘,否认孔子与《周易》有关,在学术界影响很大。但也有人反对其说,张心徵、朱谦之、冯有兰都认为当从《古论》作“易”。二者相互争论,莫衷一是。李学勤先生认为“易”、“亦”异文是由于同音通假而致,而“易”、“亦”二字在上古音中韵部并不相同,“易”在锡部,“亦”在铎部,因此不能相借。西汉以后,锡部、铎部之字才开始押韵,“易”、“亦”两字之音方相接近。所以“易”、“亦”的通假应是两汉之际以后的事,不可能发生在西汉。鉴于西汉已有作“易”的本子,那么“亦”必然晚出(参见李学勤《“五十以学〈易〉”问题考辨》,《〈周易〉经传溯源》第50页,长春出版社1992年版)。
关于本章的时间有不同看法,一些旧注认为《论语》此章是孔子五十岁以前的言论,如东汉郑玄《论语注》云:“加我数年,年至五十以学此《易》,其义理可无大过。孔子时年四十五、六,好《易》,玩读不敢懈倦,汲汲然,自恐不能究竟其意,故云然也。”认为“五十以学《易》”的“五十”是指五十岁,这样孔子讲这段话的时间当在他五十岁之前。后来三国魏何晏《论语集解》亦说:“《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年五十知而知天命,以知命之年读至命之书,故可以无大过矣。”宋代邢昺《论语注疏》则说得更明确:“加我数年,方至五十,谓四十七时也。”清人编定的几种年谱,如江永《孔子年谱》、狄子奇《孔子编年》等都将本章列在周敬王十五年,孔子四十七岁时。这种看法与文意相符,应该是正确的。但有人对此提出疑义,认为此说与《史记·孔子世家》的记载不符,且无法解释为什么孔子五十岁才学《易》,而主张此章是孔子晚年的言论。
“晚年说”的根据主要是《史记·孔子世家》的一段记载:“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其中“加我数年”一语显然即是来自《论语·述而》,《世家》这段文字排在孔子暮年返鲁之后,时间应该是在鲁哀公十二年(公元前483年)前后,此时孔子已年近七十,所以认为是孔子晚年的言论。近些年出土发表的马王堆帛书《要》,也提到孔子晚年学《易》:“夫子老而好《易》,居则在席,行则在囊。”一些“晚年”论者便以帛书为根据,如廖名春说:“《论语》此章的‘学’,实质就是《史记》、《汉书》、帛书《要》篇之‘喜’、‘好’。只不过‘喜易’、‘好易’是他人对孔子的客观描述,而‘学易’则是孔子的谦称罢了。”(《帛书〈易传〉初探》第165页,台湾文史哲出版社199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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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梁涛
编辑:
石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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