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伪经考》只是康有为维新理论基础的基础之一,在此基础上,他又进一步发挥今文学的传统,写成以《礼运注》、《春秋董氏学》和《孔子改制考》为代表一系列著作,利用公羊学的“通三统”“张三世”的观点,提出系统的历史进化观念,构造了一个“托古改制”的理论体系。
在《孔子改制考》中康有为指出:孔子之前的历史完全是孔子为了救世改制而虚构出来的,中国的历史要到秦汉之后才可考信。“由于书缺籍去,混混茫茫”,所以周秦诸子百家纷纷出来创立各自的教义,用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社会制度来劝导当时的统治阶层,并假托这些制度是古代曾经实施过的。而孔子创立儒教,提出一套他自己创造的尧、舜、禹、汤、文、武的政教礼法,编撰六经作为“托古改制”的根据。经过与诸子百家之间的争论,逐渐取得了优势。因为儒教教义最完善,制度最完备,徒众最多,所以在汉武帝时取得一统的地位,孔子也就成为“万世教主”。[19]
梁启超以“孔教之马丁路德”来描述康有为,“吾中国非宗教之国,故数千年来,无一宗教家。先生幼受孔学,及屏居西樵,潜心佛藏,大澈大悟。出游后,又读耶氏之书,故宗教思想特盛,常毅然以绍述诸圣、普渡众生为己任。先生之言宗教也,主信仰自由,不专崇一家,排斥外道,常持三圣一体、诸教平等之论。然以为生于中国,当先救中国,欲救中国,不可不因中国人之历史习惯而利导之。又以为中国人公德缺乏,团体散涣,将不可以立于大地,欲从而统一之,非择一举国人多同戴而诚服者,则不足以结合感情,而光大其本体,于是乎以孔教复原为第一着手。
先生者,孔教之马丁·路德也。其所发明孔子之道者,不一而足,约其大纲,则有六义:
一、孔教者,进步主义,非保守主义。
二、孔教者,兼爱主义,非独善主义。
三、孔教者,世界主义,非国别主义。
四、孔教者,平等主义,非督制主义。
五、孔教者,强立主义,非巽懦主义。
六、孔教者,重魂主义,非爱身主义。
其从事于孔教复原也,不可不先排斥俗学而明辨之,以拨云雾而见青天,于是其料简之次第,凡分三个阶段:
第一、 排斥宋学,以其仅言孔子修已之学,不明孔子救世之学也。
第二、 排斥歆学(刘歆之学),以其作伪,诬孔子误后世也。
第三、 排斥荀学(荀卿之学),以其仅传孔子小康之统,不传孔子大同之统也。”[20]
这种描述未必是带有梁启超色彩的,比方说开篇就说中国是没有宗教传统的国家,而康有为强调儒家是宗教,只是人们“习焉而不察”。但梁启超揭示康有为之改造孔教的目的是十分正确的,就是为了“救中国”而复原孔教。这种复原是“今文经学”意义上的复原,也就是说根据时代的需要而重建。因此便产生了“六大主义”,也因此他特别主张从《春秋》出发,[21]以为其托古改制的思想提供依据。
康有为之“托古改制”理论,完全是为了他的政治变革主张提供理论支持。[22]但康有为之深谋远虑之处在于,他深刻地关注到制度变革的同时所必然带来的儒家思想的安顿问题。所以一方面他强调必须废除科举,推行西政西学,但同时又在新的制度设计中为儒家寻找新的生长点。
但在纷乱的时局中,康有为没有机会将建立教会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并付之实施。随着戊戌变法的失败,康梁开始流亡海外,这使康有为有更多的机会考察海外的宗教的状况,而海外的生活同样强化了他对于民族文化认同的思考,并转化为对于孔教会的理论和实践的进一步推进。
而将孔子由一个至圣先师转化为“教主”,则拓展了孔子超越性,从而为孔教之干涉现实生活提供空间,比如说“孔子纪年”就是从孔教运动中生发出的极具冲击性的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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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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