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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如前所述,苏共垮台和苏联解体并没有使相当一批原苏共官员和苏联官僚沦为阶下囚和贫困阶层,相反,他们成为社会转轨的直接受益者,仍是“主人翁”,只不过头脑变了,面目变了。那么苏联的权贵阶层是如何形成以及如何转变为一个阶级的?作为一个腐败的群体,他们又是如何使权力发生异化的?
从斯大林时期开始,苏共就建立了一套高度集中的体制,强调铁的纪律和党的绝对统一,打击反对派,使党内民主生活窒息,党群关系紧张,官僚主义逐渐扩散。《让历史来审判》的作者罗·亚·麦德维杰夫说:“一些不太坚定的共产党员有了权之后,开始滥用自己的地位,在他们的行为中开始出现和共产党人格格不入的一些征候:高傲起来,轻视劳动人民的利益,出现官僚主义——这些人开始成为骑在人民头上的、首先追求自己个人利益的官吏。甚至党的监督也不能使部分国家机器官僚主义蜕变过程完全停止,况且,许多党的领导干部在成为国家活动家之后,也沾染上了老爷作风和官僚主义这些毛病。”“党的机构的某些工作人员开始远不是为劳动人民的利益去使用自己的影响,党内机构的个别环节也出现了腐化因素,完全没有什么理由使一些党的干部享有特权,这些特权后来又变成了目的本身,成为一种拜物教。”[4]
就斯大林本人而言,他早年在生活上保持简朴,甚至严格要求自己。但是从30年代初期开始,人们便一座一座地为斯大林盖“专用别墅”,并且毫无限制地用公款来支付斯大林家庭的“豪华生活”。在斯大林身边工作的像警卫长之类的大员在生活待遇上也享有很大的特权,他们全都为自己修建了乡村别墅,坐着政府的汽车,像政府部长、甚至像政治局委员那样生活。30年代初期开始,高级干部包括汽车、别墅、仆役在内的一切家庭生活费用由政府开支已经成为一种“制度”,不仅党内要员享受着特殊的生活待遇,甚至他们的亲属也利用其特殊地位为“自己、为他们的近亲远戚,搞豪华生活”。[5]
曾在克里姆林宫生活多年的莉季娅·沙图诺夫斯卡娅在其所著《克里姆林宫内幕》一书中提到:“随着苏维埃社会等级结构的形成和固定,执政党领导阶层的某些人开始搞特殊化,不仅要求权力和威信,而且也要求物质财富和生活享受了。”她还说:“表面上的平等和公平是遵守了。可是,同时却开始尽一切可能地建立‘地下’优待和特权制度。”这些最初还只出现在比较狭小的领导集团小圈子里,但是到了后来,随着党政机关从中央到地方的逐渐扩大、确定和固定下来,而这些机关又不断补充进来愈来愈多的“新人”,这些“新人”也为自己要求相应的权力,“要求给予他们越来越多的财富、越来越大的特权”。于是,“开始为党政官员的最高阶层建造住宅大楼,在各个部门开办克里姆林宫食堂和克里姆林宫医院的所谓分支。所有人民委员部和其他相当有权的机构,首先当然是国家保安机关,也开始建立同样只供指定的少数人使用的内部食堂、商店、小卖部、医院、疗养院和休养所。这就无形中脱离了普通老百姓,并且越来越出格”。因为不便于无限制地提高干部的工资,于是当局想出了发“红包”这样一个“巧妙”的办法。所谓“红包”就是一个封好的装钱信封,这里头装了多少追加的钱,按什么样的秘密名单分发,出自哪一项基金,普通老百姓是无从知道的。关于这个“红包”制度,莫洛托夫在1976年8月18日对一位采访者也曾谈到过。他在谈话中不仅证实了这种“红包”制度确实存在过,而且指出这一制度是在大战后由斯大林亲自提议实行的,也就是“用封口的小包给党内和军队领导干部送一大笔钱”。[6](PP22-26)
法国著名作家罗曼·罗兰1935年到莫斯科访问时发现,连无产阶级伟大作家高尔基也被当做贵族供养起来。在金碧辉煌的别墅里,为高尔基服务的有四五十人之多,他家里每天有亲朋食客数十人。罗曼·罗兰在他的《莫斯科日记》中认为苏联已经出现“特殊的共产主义特权阶层”和“新贵族阶层”。他写道:“身为国家与民族卫士的伟大共产党人队伍与其领导者们,正在不顾一切地把自己变成一种特殊的阶级”,“而人民则不得不依然为弄到一块面包与一股空气(住房)而处于艰难斗争的状况之中”,沿途的一些农民和工人“向我们投来阴郁的目光,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向我们挥动着她的拳头”。罗兰断言:“这个党今后还会继续其特殊化,且日益突出”,“让构成民族脊梁的精英们与民族脱离开来,此乃不智之举。要知道民族精英的真正作用是哺育民族并且使自己溶化在民族之中。没有理由要让民族精英们把荣誉、财富与金钱的优势都搜为己有”。[7](pp117-119)关于苏联领导层的特权化,叶利钦在《我的自述》一书中回顾了特权化在斯大林时代就已大肆蔓延的情形:“你在职位的阶梯上爬得越高,归你享受的东西就越丰富。……如果你爬到了党的权力金字塔的顶尖,则可享有一切——你进入了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完全可以在一个单独的国家里为那些获取权位的少数人而实现。”“全莫斯科享受各类特供商品的人总共有4万人。国营百货大楼有一些柜台是专为上流社会服务的。而那些级别稍稍低一点的头头们,则有另外专门商店为他们服务。一切都取决于官级高低。”[8](PP129-134)
不过,尽管斯大林时期确有一部分领导干部和高级知识分子的工资比较高,还享有其他特殊待遇,但这些人为数较少,所以当时还不具备产生“特权阶层”的成熟条件。这一群体是在赫鲁晓夫时期开始出现的。这时,干部已不再像斯大林时期那样因自己的地位和命运随时可能出现不测而提心吊胆,多少有了一些安全感。到了勃列日涅夫时期,特别是其执政后期,一方面由于体制的僵化和干部队伍的稳定,特别是事实上的终身制得以确立,另一方面由于党内外民主和群众监督机制的破坏和削弱以及腐朽思想对干部的侵蚀,“特权阶层”终于形成。据俄国学者最近估计,当时这个阶层大约有50-70万人,加上他们的家属,共有300万人之多,约占全国总人口的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