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初期的反俄民族歧视
中亚是境外俄罗斯族的主要聚居区,仅次于乌克兰。大多数中亚俄罗斯族居住在哈、乌、吉三国,塔吉克和土库曼斯坦的俄罗斯族不断减少,且多为退休者或临近退休者。
在独立过程中,中亚社会被动员起来,来自边远地区的人口浪潮般拥入阿拉木图、比什凯克等城市。他们理直气壮地争夺住房、首都郊区的土地以及政府机关中的职位。他们都怀着信念:俄罗斯人是前殖民者,因此,应该剥夺那些之前的“剥夺者”,让主体民族当家作主,填充他们留下的真空。这些人群往往“俄罗斯化”程度低,多半不会说俄语,或说得像外国人一样蹩脚。大批人口急速拥入城市,导致资源紧张、就业艰难、犯罪率升高,引发族群矛盾。一些极端者在街头公开谩骂、侮辱、甚至殴打经过的俄罗斯族,对他们喊:滚回你们的国家吧!包括俄罗斯族在内的欧裔——犹太人、乌克兰人、希腊人、日耳曼人等面临去留抉择,命运难卜。多数人的心理、意志都不够坚强,只好选择“滚回”自己的国家(俄罗斯、德国、以色列等);也有许多俄罗斯族人是“神经战”中的坚强者,他们留下来,成为“帝国的遗民们”。排挤的做法并非政府鼓励,但却对建国不久的政府不无裨益;而为长久计,必须加以制止,以挽留这些受教育程度高的人口,为新国家服务。所以,中亚领导人后来采取措施禁止民族歧视和排挤,但是,各种有形无形的排斥和清洗已经发生了。
留下来的俄罗斯族,或主动或被动地将自己的命运与新国家联系在一起,成为少数民族。尽管多数新独立国家的宪法、法律都规定各民族平等,但是,各国都不断采取措施,推进和强化“民族化”进程(如规定民族语言为国语,在各方面“去俄罗斯化”等)——中亚国家的民族和国家的形成过程至今并未终结,其间,俄罗斯族最敏感,心理压力巨大。
一些老弱者无力回到俄罗斯,成为真正的社会弱势群体。在经济恶化时,他们丧失社会保障,养老金都难得及时领取,走向沦落,被迫操一些不体面的生计:拾荒等。他们仍有苏联时的淳朴民风,会在外国人问路时,不远三里、五里将问路者送到目的地;会在公车上旁若无人地絮叨、抱怨、发牢骚,痛斥世风日下,然后突然高喊:让斯大林站起来!
或许,留下来的俄罗斯族在心理和道义上的收获,是他们一朝经历了作为少数民族的艰难,因此,更容易与其他早年流落中亚的“非主体民族”(东干人、朝鲜人、鞑靼人等)找到共同语言。在中亚这个民族陈列馆里,他们学会了更平等地看待其他少数族群。
有限的参政机会
在反俄歇斯底里之后,中亚当地居民变得理智,不再将不幸都归咎于俄罗斯人;而中亚国家与俄罗斯的关系相对稳定、成熟,对中亚俄罗斯族的地位也有积极影响。尽管如此,作为一个受教育程度较高的族群,如今的中亚俄罗斯族却很难参与所在国的政治生活。自1991年以来,俄罗斯族在当地权力部门的比重就越来越低,居多数的是各国主体民族。
以哈萨克斯坦为例,该国1995年议会选举中,下院中有43名哈萨克族,20名俄罗斯族;但到1999年议会选举时,下院选了14名哈萨克族,却没有一名俄罗斯族,仅有的两名俄罗斯族议员是纳扎尔巴耶夫总统直接任命的;再到2007年议会选举时,下院选了82名哈萨克族、17名俄罗斯族,俄罗斯族的议席比例比其人口比例低了许多,为了平衡,充任下院副主席的季雅琴科、上院副主席苏金二人均为俄罗斯族。在哈萨克斯坦政府机关中,俄罗斯族公务员比例更低:哈萨克族占79%,而俄罗斯族占14.5%,乌克兰人占0.9%。
吉尔吉斯斯坦的情况更差。1995年选举的议员中,85人是吉尔吉斯族(占81%),6名俄罗斯族和乌克兰族(5.7%),而俄、乌两族在该国人口中的比例为24%;2005年,议会成员中85%是吉尔吉斯族,只有1名俄罗斯族作为点缀;2007年选举中,73名议员是吉尔吉斯族(占81%),7名俄罗斯族。俄罗斯族之所以大幅增加,是因为该国实行新选举法,所有政党必须安插15%以上的非主体民族名额。而实行新选举法的背景是:吉尔吉斯斯坦南(奥什和贾拉拉巴德)、北(比什凯克)政治分裂,2005年颜色革命后,南方人主导的新政府宁可任用“异族人”以制衡北方势力,典型是任命俄罗斯族的丘基诺夫为总理。
相比之下,在移民较少的塔吉克和土库曼斯坦,政府中几乎没有俄罗斯族。而在中亚第一人口大国乌兹别克斯坦,有一些俄罗斯族在外交部、内务部等担任技术性职务。
哈、吉两国政府中,之所以能容纳一定比例的俄罗斯族,主要得益于两国领导人保持对俄友好关系的个人努力。另外,对于中亚最富裕的哈萨克斯坦来说,其对境内各民族所推行的“哈萨克化”政策获得成功,也是原因之一。1990年代初,一半多俄罗斯族认同自己既是哈萨克斯坦公民,又是俄罗斯国民;但现在,多数人只认同自己是哈萨克公民。
作者:
侯艾君
编辑:
刘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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