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贤在狱中身体不好,他的夫人葛蕴芳给邓颖超写信,邓有批示,让上海酌情处理。上海便以“特种原因”为由提前三年于1992年6月让他保外就医,1995年刑满,1999年恢复公民权利。
他说:“漫长的狱中生活对我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冷静地思考好多问题,思前想后,反复追问,认真洗脑,终于让一个比较明白的脑袋长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了。我以前就是你一篇文章里说的那种‘执左道以乱政’的人,但我曾经是个追求进步、忠于人民的人呀,怎么会成为罪人了呢?我不断反思,想弄个明白,就想写本回忆录,想把我的经历和反思写下来。再不写,没人写了。张春桥和姚文元是不可能写的。张春桥并没死,今年85岁,他的儿子和我有些往来,我可以从他儿子那里知道一些他的情况。他在狱中连话都不说,审判他的时候也不说,怎么会写回忆录?外界又传说姚文元写了回忆录,也是谣言。他的秘书我很熟,姚文元让他告诉我,他没写回忆录,也没打算写。王秀珍呢?不是动笔杆子的人,写不来。只有我写了。我写还有个有利的条件,就是我和中央一层的毛、周还有王洪文都有接触。中间这一层,我本人就身在其中。下面的这些人,陈阿大、‘四大金刚’,也很熟悉。所以如今只剩下我可以写写上海的‘文革’十年了。我抱定宗旨,只说事实,不说观点。我只说我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让读者和专家去评说。”
2003年底,徐景贤的回忆录《十年一梦》终于在香港出版,第二年的春天,他送了我一本。我告诉他外界对他的回忆录的总体反映较好,说是信史,但也有批评,说他反思不深,也没对自己进行批判。
他说:“不深,是可能的,我现在只有这样的认识水平,只能认识到这样的程度,就这样写了。至于自我批判,我在狱中写检查交代的时候写了无数遍,那是给公安局、给上面看的,读者也许不感兴趣。我只说事实,不说观点。”
其实他的回忆录也有观点,这便是“‘文革’是灾难,要彻底否定。”这是他叙述所有事实的核心,这也是这本回忆录的价值所在。
初次见面,徐景贤谈兴甚浓,在晤谈中,他还主动说起一位风头人物的“文革”历史所引起的诸多争议。